安鬱和安娜在黑夜中顫抖相擁。
“吃點東西……碎麵包……”安鬱從懷中掏出一些很少的稀碎的麵包。
而安娜麵孔僵硬,淚痕已凝,隻是呆滯地看著哥哥。
安鬱見安娜不話,強自喂給了她。
許久,安娜才像有了反應,嘴唇微微蠕動,將嘴角的麵包屑舔食。
接著是徹夜的沉默。
在黎明之前,兄妹倆依舊相擁著,黎明湧起的寒氣讓兩人顫抖不已。
“呐,安娜。”
安鬱忽然道。
安娜沒有答話。
“我們走吧。”
安娜失色的眸子乍然閃逝某種光彩,她依舊沉默。
她無法回答。
“呐,安娜史塔西亞格列尼娜,我的妹妹。”
安鬱再次呼喚安娜的名字。
“你記得,我過的……我的夢想嗎?”
那湧起光彩的眸子再度失色。
安鬱握著安娜的雙手。
兩個人腦袋抵著腦袋,二十根手指緊緊掌握。
“我們走吧,離開這個家庭。”
安鬱這次堅定有力。
“真的……?”
安娜終於話。
不是“可是……”,而是“真的?”,安娜已完全厭棄了這種家。
“哥哥……你,我們離開這裏?”
安娜遲疑地道,這個想法——就像湧進安娜黑暗世界的一道光,盡管不現實、突兀且幼稚。
卻讓安娜的世界變得異常鮮活起來,並且讓她絕望而又充滿黑暗的前路變得有徑可尋。
這就是“離家出走”吧,所有凡是家存在的地方都可以發生的事件。和“自殺”、“同性戀”、“閹割”等行為一樣,隻是條件達到而理所應當發生的行為而已,平淡而又無趣。
可安娜卻充滿向往。
“真的!”安鬱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安娜忽然抱住了兄長,在兄長懷中哭了出來。
……
安鬱整理好包袱,拉著安娜,在黎明之際,去尋找約定之花。
透過隔布,安鬱見母親在熟睡。
希爾,也是一個可憐之人啊。他看了母親最後一眼,這個婦人,十年來撐起了整個家庭,忍受了丈夫無邊無際的毆打,強壓之下,精神異常,吸食癮藥。
他沒有辦法拯救她。
安鬱明白母親的經曆,他很痛苦,很憐惜,可安鬱沒有拯救這個人的本事。
“走吧。”牽著妹妹,安鬱邁出門去。
沒有考慮去哪,畢竟是剛做的決定,隻要離開這裏就行。
安鬱和安娜走到柵欄前。
安鬱肩部忽然一陣劇烈疼痛傳來,殷紅的血迅速染濕衣裳。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後麵那個襲擊他的人。
是他的母親,希爾。
希爾手上提著前夜磨好的刀。
“為……為什麼?”安鬱瞪大眼睛,捂著肩上的傷口。
“留下……把安娜……的眼睛留下……”母親的“蝦眼”沒有人性色彩地看著安娜,準確是看著安娜的眼睛,斷斷續續、口齒不清地道。
“……”安鬱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昨晚母親要捧著安娜的臉尋找什麼東西了。
也明白為什麼母親要將藏著的積蓄全部花光,來贖回安娜了。
安娜確實有一雙讓人驚豔的眼睛。
安鬱趕忙拉著安娜逃跑。
“留下!留下!”
希爾提著鋒利的刀瘋狂追趕。
安鬱、安娜亡魂大冒。
成年人給予了他們難以想象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