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
薑鶴九歲。
被無論如何都背不下來的《攝影師》節選逼瘋,學三年級的薑鶴在高爾基先生溫柔的微笑中帶著語文書邁著短腿奪門而出,嚎叫發狂。
途徑區室內運動場,她聽見了一絲絲的聲響,停止嚎叫放緩了腳步跑到窗邊踮起腳,她在運動場裏看見一名和她差不多大的漂亮男孩。
男孩的手裏握著一把對於他來一看就太大也太沉的金屬弓箭,夕陽從身後撒入窗戶,他的半張臉隱秘在金色的餘暉當中,他緩緩地拉開弓。
過重的弓弦將他的臉上壓出紅痕。
將他稀碎的黑色劉海壓得淩亂。
他的弦上沒有箭,直至弓弦被拉滿,他短短的手臂開始微微顫抖,一滴汗珠從他額角滑落……而他卻全然不覺,雙眼緊盯不遠處放著的一個箭靶,以及箭靶中間的紅心。
那目光,如此專注。
仿佛世界一下縮,那紅色的箭靶,成為了最後的宇宙。
*
七年後。
薑鶴十六歲。
沒有人知道。
薑氏私立醫院的院長千金薑鶴是憑實力考進江市一高的,她拿著能進A班的成績單,一屁股坐到了F班的椅子上。
為了那個夕陽下將弓箭緩緩拉開的少年。
他叫顧西決。
一個除了臉,五髒六腑都烏漆嘛黑的人。
*
八月底的江市豔陽高照。
這一,是江市一中全體高一新生的初次見麵會。
剛剛按照入學成績分班完畢,幾乎所有的高一新生都坐在教室裏乖乖地等老師來發迷彩服,準備接下來的軍訓。
之所以用“幾乎”,是因為“乖乖等老師”的隊伍裏,必須要除掉F班的全體學生——
和別的彙聚了整個江市品學兼優尖子生的班級不同,F班是為各種關係戶,投資商兒女準備的班級……教室和隔壁名義上粘著的E班隔著整個走廊,偏偏教室裏硬件設施卻是最好的。
此時,教室裏亂哄哄的。
新同學們忙著拉幫結派。
薑鶴皺了皺眉,有些煩躁地撥弄了下及腰的長卷發,站起來繞到教室最後一排,把身後的櫃式空調開到18°,繞回位置的時候,隨手抓了個正忙著管後桌女生要微信的男生——
“謝辛晨,顧西決呢?老師都要來了,你給他打個電話。”
被叫到名字的男生被猛地打斷了撩妹進度,陰沉下臉,抬起頭正想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同學第一就惹爺爺發飆,卻在對視上來人那雙深褐色的眼時,停頓了下,認出來和自己話的人是誰。
瞬間變嬉皮笑臉。
“姑、姑奶奶!決哥是、是箭術體育特長生,有、有特權,一句‘市隊裏有訓練‘,今兒遲到甚、甚至不、不來不都是意料之中的麼,還打打電話去問,要問、問你自己問啊?”
謝辛晨生了一副笑臉,本來張得還算好看的一張臉笑起來的時候像是春的花都開他臉上了似的,初中時候就惹不少姑娘芳心暗許。
要不是這家夥結巴,估計人氣和顧西決也就不相上下。
可惜,初中開始就同他住一區的薑鶴對於他審美疲勞,提起他就是:油膩。
此時被油膩男冷不丁地戳中了無人知的痛點,她縮回了揪住他恤衣袖的手,沉默了下,盡量讓自己用聽上去很正常的語氣:“哦,他把我手機號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