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間,他右手背在身側,混不吝地拿那材質不菲的風衣外套當了回抹布。
直至擦淨了滿手血汙,複才從她筆盒中撈出支黑色中性筆。
嶄新白紙作現成簽名板,留他三個大字。
一如既往,落筆抵在“9”的彎鉤,毫無顧忌地霸占到最後一行。
“……”
林柿視線落在那紙頁。
一怔。
*
關於這簽名的記憶似也極遠。
真要追溯,恍惚是007年。
那時的東街七中還未被政府收回,依舊以亂聞名,被戲稱為“三不管”地帶的“地頭蛇培訓專校”。
她不明就裏,剛轉學來,就懵懵懂懂被推選成最不受歡迎且最易惹事的紀檢值日長。此後不得不早起,抱著個值日本杵在校門口與人為難。
好在她那時心大。
看前輩們個個威風凜凜,自己也膽壯。
甚至眼見著一群人亂哄哄湧來,還敢一馬當先衝過去,伸手便攔住裏頭最顯眼那個,“同學,麻煩登……”
登什麼來著?
一抬頭,舌頭像是被打了個結,她的後話足頓了數秒才想起,結結巴巴補充著:“登、登記一下名字,你們遲到了。”
倒也不怪她倉皇。
隻怪最顯眼不愧是最顯眼,不僅個高腿長生得俊,走近一看,皮膚比她白,睫毛比她長,哪怕不過麵無表情垂眼睨她,似乎也總帶了三分叫人挪不開眼的氣質,讓惡俗的花癡劇情也變得理所當然。
——大家畢竟都年紀輕輕,誰不是極易被美色所迷?
隻可惜,這偶像劇似的冤家相逢,到底隻持續了不到五秒,就被他旁邊突然竄出來一座肉山打斷。
甚至開口便喊:“死胖子!有病啊你,就遲一分鍾,登記你媽呢?!你哪個班的?”
方才還吵鬧成一片的人群倏而鴉雀無聲,齊齊看向她。
林柿解釋:“一分鍾也是遲到,剛才已經打過鈴……”
“你他媽趕著回娘胎是不是?冚家鏟,新來的?”
胖子罵得難聽,時而夾雜句她聽不大懂的廣東話,語氣凶得像是能把她手撕當場。
林柿不好怎麼回嘴,卻眼見著人罵了還不解氣,甚至怒目圓瞪著、伸手便要來揪她辮子,當即往旁邊看起來與世無爭的“最顯眼”身後竄退半步,找了個現成“掩體”。
“跟我是不是新來的有什麼關係?”到這時候,她還是個實打實的硬骨頭,“遲到了就是要登記,你不要不講理好不好!”
“你——”
別,這掩體還真好使。
她一躲在“最顯眼”背後,胖子便拿她一點辦法沒有,隻能氣得幹跺腳,一雙眼睛瞪得能滴血。
“最顯眼”脾氣也好。
任她揪了好一會兒,才懶洋洋扭頭瞧她,問:“真是新來的?”
她點頭:“嗯嗯。”
“不認識他?”
“不認識。”
“原來是這樣,難怪。”
他倏而笑了。
她瞧見他頰邊淺淺酒窩,也瞧見他指向自己的手,聽來極溫暖的話近在耳畔,問得是:“那,要不要我幫忙?”
“……呃,可以嗎?”
“可以啊。”
他像是很好話。
脾氣好,長得也好,哪怕不笑時視線如刀,撕得少女心事七零八落,笑起來偏又眼角彎彎,攢起一勾漂亮的弧。
“阿權,”這樣好的人,甚至還擺擺手,幫她把那氣勢洶洶的胖子叫過來,淡哂一句,“讓你登記而已。脾氣這麼衝,今早吃炸/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