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人的掌上明珠要出嫁了,大家都快去看看。”春日裏的一聲驚呼,吸引了路上的行人。
人們沿著喜樂處望去,卻被一長串濃重的大紅色,晃紅了眼。瑤池婢女,十裏紅妝,用來形容大家所看見的一切,一點都不為過。建康城百姓聞此喜訊,奔走相告。一時間長安街擠滿了圍觀的人群,爭睹錢若水出嫁的盛況。
朱漆的大門,栩栩如生的石獅分列兩側,銜門環上的銅蠡氣勢莊嚴。府門大開,府內府外均是一片醒目的大紅色,抑製不住的喜氣順著大門湧現出來,仆人們不停從府中搬出的陪嫁物品,更是讓圍觀的人歎為觀止。
鞭炮一直響了半個時辰才漸漸停歇下來,紅紙鋪就了長安街麵,始終不見迎親的隊伍,圍觀的人潮開始不耐煩起來。
“錢尚書的千金這是要嫁給誰啊?譜擺得真大,眼瞅著快晌午了,還不來迎親?”
“隻怕不是什麼好人家,要不然怎麼這麼老半天還不見對方來人接親?”
“就是!”
眾人正議論間,錢若水一身素淨的錦袍,撐著一把翠竹油紙傘,膚若凝脂,螓首峨眉,楊柳細腰,眉間一點朱砂,令世間萬物失去顏色,她眼眸幽深,不在意的掃了一眼方才議論的人群,隨即便低下頭,收起了眼中的情緒,仿若不在意般,恭敬曲膝,姿態端莊。
“父親,女兒走了,不能在您跟前盡孝了。”
錢尚書錢忠英連忙扶起自己的女兒,眼中滿是不舍,自己到底還是連累了她,隻是,現在說什麼,似乎也沒什麼用了,隻希望女兒到那邊後,一切都能夠安好,他也就安心了。
錢若水拜別父親,抬眸,掃過他身後的眾位姨娘,眼中早已不複剛才的柔情,平靜的語氣裏透著森森的威嚴,“姨娘們,若水走了,以後你們的日子便好過了,隻是,各位姨娘應該懂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凡事都要給自己留一點餘地,別把錢府都敗光了,若水雖然遠在他鄉,可對娘家,還是會時時注意著的。”
幾位姨娘聽了錢若水這番恩威並施的話,都心有戚戚,錢若水的話,她們再明白不過,平時她們小打小鬧還尚可,一旦她們牽扯到錢家的根基,恐怕,就算錢若水遠在天邊,也是不會放過她們的吧。
想到這裏,幾位姨娘連忙臉上堆滿了笑,紛紛配合著點頭,恨不得立刻就送走這位小祖宗,好讓她們過幾天舒心的日子。
這時,迎親的嗩呐聲自遠處傳來,圍觀的人群紛紛往街口望去。這才想起今日亦是華清郡主成親的大好日子。
新郎官簡颯一身大紅喜服跨馬而來,豐神俊郎,芝蘭玉樹。錢若水還記得他高中那日,也是這般騎著高頭大馬意氣風發的從長安街上走過。那匹馬還是當日她送他的那匹,人亦是沒變,不過是他的最終方向改變了。
齊王的府邸與錢府相對,簡颯還未到門前,突然看到錢府的馬車上高立著一人,素白錦袍,姿容出眾,眉不點而翠,唇不染而豔,風華絕世。
於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一眼便能找到她。
一眼便是一生,對今日的他們而言,是再恰當不過了。
錢若水的笑容加深,萬千風華,光彩奪目。或許是因為陽光太於耀眼的關係,沒有人看到她眼中閃過的悲傷和無助。
此去涼州山高水長,前途渺茫,有生之年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回來。臨行之前,與他見最後一麵,她已再無所求。隻是沒有想到,皇上會以如此殘忍的方式,讓她再無反悔的餘地。
她收回目光,春光正好,柳樹垂髫,記憶中一襲青衫,眉眼清朗的少年郎已成為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