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彤和落梅聊了一會吃過午飯便一起去妙卿家了,落梅說起他的時候眼淚就又流出來了,她心底愧疚卻又充滿了無限的無可奈何。她把她沒有在信中寫的話都告訴小彤了,小彤聽了也是身體裏一揪一揪的疼,可她也一樣心中充滿了無可奈何和遺憾。她沒辦法讓一切恢複以往,就如她沒辦法坦然的麵對他們。她看著落梅竟找不出什麼好言安慰的話,隻緊緊握著她的手。
到了妙卿家的時候,沒有敲門落梅拿出鑰匙開門進去了。窗子被窗簾半遮半掩著,屋裏依舊是光線幽暗,悶熱幹燥。牆壁上還是掛著各式的戲服,在昏暗的氣氛裏這些東西就像是一個個鬼魂似的,漂浮在上麵專門等著嚇人一跳。走進屋子裏,仔細聽著,都能聽見妙卿抽大煙的聲音。一吸一吐好不舒服!
兩個人走到煙榻旁,落梅喊了一聲師哥說是小彤來了,可妙卿沒有搭理她,也沒有搭理小彤。小彤看著歪在上麵的妙卿差一點都沒認出來,他變得太瘦了也太憔悴了,他那靈氣是一點都看不到了。她看著他這樣,真真切切的感到痛了,真的勾起她的情感來了。她恍恍惚惚的坐在煙榻的另一邊,看著歪著的師哥,任由感情泛濫,也不說話。
這妙卿突然抬起頭朝小彤的方向吹了一口煙,這煙飄飄蕩蕩的撲在她臉上,把煙燈的小火苗也吹得搖搖晃晃的。煙撲在她臉上以後立即消散了,她也沒有過多的反應,煙消散了她的眼淚也滴出來了。落梅趕緊走過來,對著妙卿喊著:“師哥,那是小彤啊……”她的話剛完,小彤看著她,眼淚便成串的流下來了,她說著:“沒事的,沒事的……”
落梅卻手足無措起來了,一臉的歉疚眼看著眼淚要在流出來了,她怕的是小彤翻臉,她覺得她畢竟不是以前的她了。小彤看到落梅的表情,她此刻的心裏是真的後悔自己離開了這麼多年,真的什麼都變了。她趕緊控製住了眼淚說著:“我還是小彤,沒事的。”
妙卿抬著眼看著小彤,對她笑笑,笑的聲音都變得沙啞了。隻笑了一聲以後便起來半個身子要重新燒煙泡,落梅看著他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就趕緊過來幫忙了。小彤卻在動手幫他,他看著她又對她笑著,她也勉強笑著,心裏一陣心酸,有許多想說的話對著他這個人是根本沒辦法講出來的。
妙卿重新歪倒,滿意的抽了一口,朝半空中吐著煙,便歪過頭對著小彤說話了。他說著:“小彤,你還知道回家啊!雲卿都生兩個孩子啦!”說完對著她哼哈的笑著,中間笑岔了氣死命的咳嗽著,又狠狠的抽了一口,這才好了。又說著:“小彤,師哥都不唱了……”
小彤聽著他的聲音,沙啞的感到可怕。可這聲音卻非常符合他的樣子,都是受盡磨難苟且偷生苟延殘喘的活著。她看著他的樣子,額頭上因為咳嗽而冒出許多汗珠來,她拿出手帕歪著身子伸著手臂隔著煙榻上的小桌子給他擦著汗,心裏陣陣的痛。
他一動不動的讓她擦著,不是因為舒服的緣故,而是就當沒感覺到一樣。又對著她吹了一口煙,小彤咳嗽了幾聲,眼圈又紅了。落梅在一旁站著看著,兩隻手糾纏在一起,總覺是她和妙卿之間也隔了些什麼了,隔了太多了。
以後都沒有在說話了,因為誰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隻得默默的看著對方,心裏反複的念叨著曾經的舊情。長久不相見的人,靈魂深處都與對方隔著一層薄如蟬翼的紗,雖不妨礙靠近彼此一起談天說笑悲傷哭泣,可終究不再是原本的那個靈魂依靠。他們都是如此的明白的人,以至於裝都不敢裝下去了。
她們倆離開的時候,妙卿哼唧唧的說著:“咱們戲夢人生,該收場嘍……記著我這師哥就行啦!”她們倆站定然後轉身對他笑著,這時有一縷陽光透過窗子照射進來,晃悠悠的照到了妙卿的身上,他伸出一隻胳膊擋住刺眼的光芒,又對他們說著:“把窗簾給我拉上,我是不能見光的人。”落梅走過去拉上窗簾,這屋子裏突然的暗了許多,妙卿又重新躲藏在黑暗裏,對著兩人笑著,那牆上壁上掛著一件件戲衣,如靈魂附體似的蕩來蕩去,做著永遠的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