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順十八年,初春。

先帝駕崩,皇後之嫡子福昌帝景順登基,國泰民安,四海升平。

為了充實後宮,繁衍皇家子嗣,朝廷昭告天下,挑選各地的良家女子,入宮參加選秀。陪伴聖駕,若有幸得到皇上的喜愛,來日飛黃騰達,整個家族都會攀龍附鳳,經久不衰。

刑部侍郎尚進膝下有三女,長女花月二十二歲,嫁得七王爺景雲。

次女若歆二十歲整,性格活潑,敢怒敢言,尚未婚配。

三女芙蓉十八歲整,性情溫順,知書達理,亦尚未婚配。

尚進和夫人商議,為了尚家將來的繁榮,決定把兩個女兒的名字都呈遞給皇上,將來不管她們之中的哪一個成為皇上的愛妃,尚家都會風光無限,擁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

三月初六,黃道吉日。

所有被選中的秀女集體進宮,入住秀女閣,由掌管宮女的李姑姑親自教導,學習宮中的禮儀和侍奉皇上的規矩。

李姑姑是皇太後身邊的老人兒,她的話在皇太後的耳朵裏,也有幾分重量。宮中的奴婢奴才們,大多數都不敢輕易得罪她,以免日後李姑姑濫用私權,加以報複。

被選中的秀女,可以留在宮中侍奉皇上。未得到恩賜的秀女,將由皇親國戚的子弟再次進行挑選,納為妾室。若不幸與皇親家無緣,隻得留在宮中做事,等到二十五歲的時候,方可出宮另謀他人。

選秀之日,尚家祖上積德,兩個女兒均沒有落選。若歆被冊封為尚答應,芙蓉被冊封為尚貴人,二人都升為名正言順的主子,陪伴聖駕。

賢淑溫柔的芙蓉,很快得到皇上的臨幸,賜予封號‘月’,取‘花容月貌,花好月圓’之意。

一年之後,月貴人身懷六甲,聖心大悅。

為了給腹中的皇嗣祈福,月貴人去皇家寺廟燒香,豈料到路途中,馬車突然失控,載著月貴人狂奔不止,車子跌落山穀下,月貴人香消玉殞。

七天後,在皇家靈堂內,舉行了對月貴人的薨逝行禮。皇上景順悲痛欲絕,決定三日內舉國哀悼,皇宮朝臣不得開葷,穿素服,綴朝三日。

靈堂被白色的喪布環繞著,皇後貴妃以及其他後宮妃嬪立於兩側。

皇太後手持帕子,不停的擦拭眼角,喃喃自語:“哎!這孩子的命啊,剛剛懷了皇嗣,能為皇家開枝散葉,卻出了這等事,皇家的列祖列宗保佑,這孩子能夠早日投胎,保佑我皇家子孫昌盛,千秋萬代。”

景順蹲在棺材旁邊,神情悲慟,他緩緩的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月貴人早已冷卻的臉頰,哀傷的眸子裏閃著點點淚花,哽咽著:“芙蓉,你真的要離開朕嗎?朕答應過你,將來讓我們的孩子成為太子,陪你賞月,陪你看花……芙蓉,你睜開眼,朕還有好多話沒有說,好多事沒有做,朕……真的離不開你……”

內侍總管慕容擦了擦眼角,扶起趴在棺材旁淚眼模糊的景順,小聲道:“皇上,您已經哭了好幾天了,節哀啊!皇上,保重龍體啊!”

“請皇上節哀!”妃嬪們紛紛跪下,一行人幸災樂禍的齊聲。

月貴人自從入宮,便得到皇上的喜愛,延續了一年之久,獨占聖恩於六宮之中,她們早就看不順眼了,今日能夠親眼見她下葬,真真是大快人心,一解心中的怨氣。

“住口!朕與芙蓉之間的感情,豈是一句節哀了事?你們誰再敢多嘴,朕就讓他陪葬!”

景順橫眉冷豎,怒斥一聲,整個靈堂頓時鴉雀無聲。

“芙蓉,朕……不會讓你孤孤單單的離開,你想要什麼?朕都給你,朕會把你葬入‘後陵’,來日與朕不離不棄不分開……”

“皇上?”皇後方靜雪驚愕的抬起頭,詫異的瞪圓了眼睛,“月貴人乃是嬪妃中的貴人,怎能下葬‘後陵’?曆代隻有皇後才有資格進入皇室的正統陵墓,月貴人作為妾室,應該下葬‘妃陵’,請皇上三思。”

景順眼皮不抬一下,目不轉睛的凝視著芙蓉蒼白毫無血色的臉蛋,“沒關係,等著皇後薨逝,入葬妃陵,朕會提前擬好聖旨,除了芙蓉,後宮任何女人不得進入後陵半步。”

“皇上!?”方靜雪提高了三分音調,她堂堂皇後站在這裏,皇上豈能說出這種有損顏麵的話?所有的妃嬪都在場看笑話,難不成她一個活生生的皇後,比不上一個死去的貴人?

景順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就這樣愣愣的望著芙蓉,仿佛她沒有離開,隻是睡著了,隨時都會醒過來一樣。

方靜雪攥了攥拳頭,向站在一旁的太後投去求助的眼神。

皇太後會意的與她相視一望,掩飾性咳了兩聲:“咳咳,皇上啊,皇後貴為一國之母,按照祖宗的規矩,來日殯天,不能葬入妃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