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淡的殘月,靜謐的鍾家村。
村裏最後一盞油燈已經熄滅,勞作了一天的村民都安歇了。
可是,年僅十三歲的鍾無虞沒有絲毫睡意,也許是白天勞作,太累了,也許是與兩個弟弟擠睡在一張床上,太難受了。
不過,這些都不是理由,因為他早已習慣這種生活。
聽著弟弟們的呼嚕聲,一個十一歲,一個十歲,他們也習慣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貧民生活。
睡在隔壁的爹娘,鼾聲也是此起彼伏,隻是比鍾無虞小八歲的妹妹在說著夢話,側耳一聽,說的好像是“吃豬肉,肉真香”。
鍾無虞在心裏笑笑,這是爹爹常跟妹妹說的一句話,卻被她帶到了夢中,可見妹妹的夢想就是“吃豬肉”。
但隻有到過年才能吃上豬肉,這幾年遭了饑荒,連飯都吃不飽,哪能吃上豬肉呢?
今天隻吃了一碗粥,實在太餓了,但就算餓,鍾無虞也能睡著,因為他習慣了。
那他為何睡不著?
因為他有某種預感,今晚“鍾家村”會有事發生。
數月前的夏收,他也睡不著,後來就發生了“蟲災”,不計其數的“飛蟲”半日內就啃光了大半麥田,如果不是大夥點火驅趕,就會顆粒無收。
鍾無虞看著隻留有禿杆敗穗的麥田,流淚不止。
所以,他很害怕自己睡不著,他不願自己睡不著。
可是,偏偏今晚又睡不著了。
真可怕!
於是,他想起床去做件事——喝酒。
因為他看到有人喝完酒後,就倒頭而睡,旁人扯他、掐他,他都沒反應,睡得如同一頭死豬。
可是,沒收成,哪裏會有酒呢?
嗯,好像隔壁“瘦狗”家有酒,他家一直釀酒,雖然今年收成甚微,但他家總會有些餘糧的。
鍾無虞悄悄爬起來,輕手輕腳地披衣下床,回頭望望黑暗中的兩個弟弟,睡得正熟,還好,沒有驚醒他們。
鍾無虞家隻有兩間房,他睡在外間,爹娘睡在裏間,所以方便出去。
輕輕拔開門閂,將門打開一條縫,鍾無虞像條泥鰍一樣溜到屋外,反手將門輕輕合上。
抬眼看看屋外的情景,漆黑一片,隻有遠處的麥田很是顯眼,黃澄澄的,過個七八天,就可以收割,到時就能吃上飽飯了。
轉眼看看“瘦狗”的家,沒什麼聲響,屋裏的人應該都熟睡了。
可是如何進入“瘦狗”的家呢?
對了,他家的窗戶上有個洞,這兩天沒補上,正好可以藉此進去。
鍾無虞悄悄跨入“瘦狗”家的圍牆,至於鍾無虞能夠輕而易舉地跨入圍牆,是因為那根本稱不上是圍牆,隻是一個小土墩。
鍾無虞躡手躡腳地往前走了幾步,可是,他似乎忘了什麼。
“汪汪——汪汪——”
突然響起了數聲狗吠,鍾無虞便看見一條眼泛綠光的黑狗朝他跑來。
鍾無虞最怕狗了,因為他之前被狗咬了好幾回,不知為什麼狗總是欺負他?也許是他穿得破破爛爛,與乞丐差不多,當然有幾回是他實在是太餓了,偷了幾回村裏富戶家的小麥饅頭,饅頭沒吃完一口,就被富戶家的看家狗給咬住了屁股或小腿,以致坐凳與睡覺甚是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