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豹五重重地點頭,想是已謹記於心了。
……
鍾無虞推開客棧之門,已是人去樓空。
床上被衾疊放端好,日常所用衣裳物什皆已搬去。
桌上有未燼之燭,燭旁有筆墨紙硯,一方素箋上留下了纖纖幾行字跡:鍾大哥,你此去少林徹夜未歸,柔兒擔心至極,亦致夤夜未眠,本思之要來尋覓大哥,怎奈身體乏力,不便遠行,亦不想添大哥之負擔,故在客棧靜候佳音,期待大哥查明真凶,以證自己清白,亦伸空相大師之冤死,一切如能順遂,柔兒自當大喜,在有朝一日,柔兒定要稟明高堂,自己愛慕大哥,要嫁與大哥為妾,相夫教子,亦敬重姐姐,惟姐姐之命而從,柔兒如能成此心願,必無怨無悔,以至終生。柔兒即提筆至此,抒盡內心之言,亦覺甚是輕鬆,但又不斷想念大哥。
有幾滴淚竟落在信箋上,令得墨跡變得模糊。
鍾無虞抬眼望向窗外,竟連憑窗之綠樹亦變得模糊,隻因他的眼內已然噙滿了有情之水。
……
長夜漫漫,塵世萬物皆已歸於沉靜、休眠,但卻亦有幾多人未能合眼安睡,隻因他們的心裏裝著許多憂與愁,而始終未能放下。
西門浪心內憂愁多,他瞬也不瞬地雙眼始終望著時醒時睡的靜月,待她醒時為她端茶送水,待她睡時為她曳上被角,時刻不離床前,時刻為她效勞,時刻在為她擔心憂慮,亦時刻忘了自己的存在。
靜鏡心內亦是憂愁多,她獨自一人困在牢房中,壓抑至極,每日裏隻能透過牆上罅隙覷得日月,每日裏又在悔恨自己的衝動莽撞,以至累及峨眉上下,樹下強敵,自己真是該死,該剮,該在師父麵前自刎謝罪,可,現在,卻苟且殘喘在這暗無天日之地,消極自棄。
不過,她心裏卻裝著一個人,而不知那人心裏裝著的是誰?
鍾無虞心內最是憂愁多,像那一池秋水滿溢而出,常是“欲語淚先流”,不過,能解其憂愁的這世上隻有一人,因此,他是時候回到她的身邊了,可,卻有無盡的力量在牽絆著他,煩惱著他,使他不得不止住回去的腳步,反而是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豹五今夜最不憂愁,隻因他已坐在了新娘子的身邊,已然慢慢掀起新娘子的蓋頭來,終於,一個“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臉襯桃花瓣,鬟堆金鳳絲”的絕美新娘子兩汪秋水笑盈盈地望向了他。
豹五端起兩隻酒杯,一隻遞到新娘子纖纖嫩手中,一隻執在自己指尖,二位新人互繞手臂,四目脈脈含情,緩緩飲下合巹酒。
豹五又輕輕取下新娘的鳳冠,慢慢解開新娘的霞帔,又摘下自己頭頂花帽,脫掉身上大紅花,緩緩扶倒新娘子,放下帷帳,拉開鴛鴦繡花軟衾,雙雙睡下。
……
“鍾大哥……柔兒終與大哥結成……眷屬……”
“啊!”的一聲尖叫,是新娘子在軟衾中痛呼。
“咚咚”兩聲大響,是新郎官憤而下床的聲音。
“咣當”一聲大叫,是有人撞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