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無妄神君化回原形，強行將幻境打破，將映虛與他撈出來。那時他已被鏡子法力所傷暈死過去，還不待精神清醒過來，這身體便支撐不住提前涅槃了。
待他終於清醒時，他已回到合虛山的梧桐樹上，成了一隻吃吃睡睡休養生息的白鳳凰。
為何這世上會有鳳凰這般不死不滅的存在呢？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覺得這世界無聊之極，而他還要永生永世的活下去，真的是好累好累。但即便那時他覺得生無可戀，卻也從未想過死去。
如今，他真的再也想不出這般活著的意義了。
他就那樣立在樹枝上一動不動，不知何時又恢複了人形。他仍讓立在樹枝上一動不動，不知何時，雲升雲落四季變化……
從梧桐樹的樹冠上看下去，南荒的群山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他的小院子破敗如遭了火災一般，晃晃悠悠的隨風吱呀響。
“神尊。”
他忽然聽見有人喚他，那曾經熟悉的稱謂如今聽在他耳中是那麼的陌生。
他心中微動從樹頂躍下，落在亂糟糟的院子中。隻見那已然倒地的院門外，一位佝僂著腰背的老婆婆立在那裏，見他看過來便對他露出無比慈祥的笑容。
是合虛山陰麵山洞裏那位兔妖婆婆。
樂今黯然，是啊，怎麼可能是她？她已不可能出現了。
“神尊。”兔妖婆婆慢吞吞的繞過倒地的木門，走到他麵前深深地行了個禮。
“怎麼？”樂今不知自己多久沒開口說過話，這一開口，嗓音竟很是沙啞。
“老身時日將近，特來與神尊道別。”兔妖婆婆將身上的包裹取下交給他道：“老身想了想，實在是想不出能有什麼東西留給神尊。這是老身新做的桂花餅，神尊趁熱吃點吧。”
樂今看著那摞成一疊一疊的桂花餅，搖了搖頭。
“我什麼都不想吃。”凡人不吃東西會餓死，可惜他不會。
“那便放著，何時想吃了再吃吧。”兔妖婆婆將桂花餅裹起來放在他手中。
“神尊啊，既然活著，就要好好活著。這樣死的時候，才能安安心心的死。您說是不是？”
那日之後，兔妖婆婆便在她的山洞中魂飛魄散了。
樂今將她的屍身埋在山洞門口，小墳包上種了一棵桂花樹。那裏有兔妖婆婆的菜地，也能看見合虛山最好看的日落。
又過了些日子，無妄神君忽然到了他的梧桐樹上來。
如今的無妄神君已交托了司命的職務，他說他如今得回了原來的身份自然不能再算是天界的人了，還待在天界未免死皮賴臉了些。
“映虛上神在封神井上建了座七重塔，那鏡子和鏡靈在塔裏有吃有喝好好供著呢。那塔立在昆侖墟至高處的山峰上，想來從塔中看到的景色也是非凡絕倫的，神尊您何時有空也可回去探望探望。”
無妄神君自顧自的立在他的院子裏滔滔不絕的說著話，也不管他理不理，就這般喋喋不休起來。
“說來在下上次去昆侖墟時，還見了那鏡靈一麵，說了些話。神尊您猜猜她跟我說了些什麼？”
樂今坐在木屋頂上看都未看他一眼，更別提說話。
無妄神君見他不說話也不介意，反而提高了嗓門生怕他聽不見一般高聲道：“她說她總是做一個夢，夢見自己在一棵很大很大的樹上，那樹上還有一座木頭搭的院子，她就立在那座院子裏同一個她記不大清楚的人一起商量魚的做法。隻是那小鏡靈似乎連魚是什麼東西都不甚明白，更是不明白那為何會出現在自己的夢中。”
樂今愣了愣，目光不知不覺落在院中無妄神君的身上。
無妄神君是出了名的不著調，此時見他起了興趣反倒不接著往下說了，一揮袖子歎聲道：“哎，神尊這般當在下不存在，在下真是好傷心啊，也罷，在下這便告辭了。”言罷他便扭頭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