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支燃著火光的羽箭從人群之後射出,正落在木料搭建的祭台之下。雖下了兩日大雪,可這木料竟然迅速的燃了起來,火勢大起,火苗沿著祭台未積雪的側麵,如遊龍一般極快的蔓延開來。
清幽隻覺得原本冰冷刺骨的空氣,突然一熱,人卻被包在陶泥之中什麼都看不見。
“大皇子以下犯上弑君奪位,篡改詔書天理難容。今日兒臣要替天行道,將不孝子斬殺於父皇靈前!”
送葬的隊伍從中分做兩半,原本披麻戴孝的送葬隊立時變成了軍隊,藏在麻衣下的兵器紛紛亮出。
激戰之聲響徹荒野。
清幽獨自立在已成為一片火海的祭台之上,溫熱的火光將她身上的陶泥烤幹難以擺脫。
此生無戀,她閉上眼睛等待著死亡的降臨。突然她感到一陣外力敲在陶泥上,幾乎將她敲倒在地。
“姑娘,你還活著嗎?姑娘?”他的手砸在幹硬的陶泥上,一下又一下,直到陶泥裂開縫隙露出她的樣子。
“清幽!你快說話!”
他扒開碎裂的陶泥,除去她麵上的紗布,急切的拍打著她的臉頰。那個她畢生難忘的聲音一遍一遍不厭其煩的喚著她的名字。
剛住進皇宮那些時日,她夜夜睡不安穩,一會兒夢見兒時剛來品花樓的時的所見,一會兒夢見那日他一身狼狽閉著眼站在門口的樣子,一會兒又夢見那日,她丟下的手絹飄落在他的鬥笠上。
請問這位貴人高姓大名?
貧僧懷淵。
他是雲中之鶴,她是籠中鶯歌。這一生她隻能看著他心如止水逍遙自在。
“我沒死,不要叫了。”她無奈睜開眼睛,入眼的卻是他一張慌亂的臉。
他穿著一身素色法衣,如今雪白的衣裳已被熏黑,燒出一個一個的小洞,隱約有股火油味,瞧著狼狽卻自有清華。
她摸著他燒壞的袖子,定了定心神說:“懷淵啊,你莫管我了,我已找到自己想要的歸宿,不會纏你,不會煩你,這樣再好不過不是麼?”
“若你所說的歸宿便是如此自棄,那不要也罷。”他皺著眉將她拉起來,可火勢凶猛,已無路可去無處可躲。
大雪依然在下,落到祭台上的雪在半空中便化作了點點雨水,淋在他的肩上,淋濕了她的頭發。
看著他濕透的樣子,清幽突然很是懷念從前。那時候他冥頑不化,她再三相逼。
如今想來從前的愛恨情仇不過過眼雲煙,能真正握在手裏的不過是懷淵的一節袖子,而並非是他的手。
“你記不記得在臨江的時候,有一回你渾身濕透站在門前聽我彈琴。”清幽抓著他燒壞的袖子笑了笑,“那時我真是好恨,為何你可以脫塵自處,而我卻隻能卑賤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