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起了大雪，四圍皆是被大雪所覆蓋，皚皚如畫。
謝安身著白色雪裘，撐著淡青色的油紙傘，一早便到了門口等候。
一架樣式普通的馬車徐徐出現在雪的那一頭。白發老翁頭戴鬥笠，不慌不急地將馬車趕到謝府門口。
謝安皺了皺眉頭“不知老先生是……”
老翁哼了哼鼻子，似是不在意的說道“淮南路遠，公子莫不是想徒步行去？老朽的馬車雖是舊了點卻也不乏為一個避風的場所。”
謝安作了個揖，道“老先生多慮了，在下沒有以為老先生的車馬破舊，隻是老先生恐怕也太沒有誠意，車裏的朋友出來可好。”
簾幕微動，略帶些沙啞的聲音從簾內傳出，似是帶著些許讚譽“謝兄果然心密如麻，在下許詢，今日得見謝兄，不甚欣喜。”
謝安蹙了蹙眉頭“不知我那王兄弟在何處。”
許詢略帶沙啞的聲音在這般大雪中顯得愈發朦朧，他緩緩道“約莫已是出了陳郡了吧。”
出了陳郡？難不成除了什麼變故？謝安皺起了眉頭。
許詢似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又道“謝兄難道還不上車？再晚，怕是幫不了什麼了，個中細節，你我路上慢慢商談。”
謝安略有些疑慮，卻終究還是上了馬車。
隻見狹小的車廂中，一位素衣男子正閉目養神，手中是一把青色的長劍。眉目凜然，薄唇緊閉，肅然如初出橇的寶劍鋒芒。
謝安聽聞過許詢的名聲，卻也一直未曾放在心上，今日一見不由得心生讚許，感歎萬分。
老翁趕起了馬車，車廂搖搖晃晃，謝安匆忙坐到許詢對麵。
“許兄。”謝安道。
許詢似是沒聽見，仍是合著眸子，幾縷墨色發絲附在他如玉的額頭。
許久，他才緩緩道“鴻鵠與鷓鴣，你更喜歡那個？”
謝安沉思，許久方道“倘若心有所歸，謝安願作鷓鴣常伴，倘若心無所絆，謝安，倒是願意作那鴻鵠，一覽眾生。”
許詢輕笑，狹長的鳳眸微微睜開了些“他與你不同。”墨色的眸子在昏暗的車廂內耀著溫和深邃的光芒。
“什麼？”謝安似是沒聽清。
“也沒有什麼。”許詢道。
車子晃了起來，謝安未作防範險些踉蹌摔倒。
“你是第一次出門麼？”許詢問。
“是。”謝安有些猶豫。
“之後的路，隻會比如今更加艱辛，可做好了準備？”幾縷陽光透過窗隙灑在許詢的麵龐，愈顯他眉清目秀。
謝安略有不喜之意“我既已上了這馬車，就便知道沒有回頭的餘地了，成王敗冦的道理，我自然知曉。”
許詢搖頭“在我看來，你，並不知曉。”
謝安蹙了蹙眉。
許詢低聲道“你可知王兄，去了哪裏。”
謝安皺眉“我想，許兄先前曾對我說，他先走了一步。”
許詢大笑“倘若我當初不那麼說，你又怎會隨我上車。”
“你說什麼！你把羲之怎麼了！他現在在哪裏？”
許詢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劍“他在哪裏，我的確不知，然而我隻知道，明帝命我與你一同前去淮南。”
“你若不信，倒可以問問你的父親。”許詢接著道。
謝安握緊了拳頭，事情似乎有些出乎她的意料，許詢，王羲之，晉明帝，似是一張大網，鋪天蓋地，將她罩住，密不透風。
這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謝安垂下了眉頭，看來隻有一條路了“路上險惡，謝安便勞煩許兄了，不甚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