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霜滿映窗前,白泥灰牆邊,紅妝的燭台已經燒了半夜,略顯微弱的光在方淮麵前投出斑駁的光影。
細細的鋪開畫卷,繼承了前任主人一切的方淮,知道這一筆點下,有一縷芳魂就會重回人間,不過是羅刹厲鬼,索命奪魄,還是紅袖添香,吳儂軟語,就不得而知了。
執筆的手略有顫抖,不過方淮知道箭在弦上卻已不得不發,因為他記憶裏的奇術告訴他,回鳳轉生術已到了關鍵時刻。
深夜寒露重,筆尖的青黛卻已濃鬱非常,子時已過,午時將至,此刻卻是陰極陽生。取一點純陽氣息,方淮筆尖落下,為畫中仕女,落筆點睛!
筆落,微弱的刺痛從方淮心口傳來,這是鬼契解除的痛感,隨後,一種全身心的舒暢,讓方淮不由得想要呻吟出來。
終於,他完全占有了這副軀殼,前身的執念已經全然消散,塵歸塵,土歸土,前塵往事了俗願。
不過,宣紙的畫卷上亮起了蒙蒙微光,悠揚的歌聲在方淮耳邊響起。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一腕紅袖,碧蘿青裳,雲堆翠髻;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一位秀麗的女子從畫中緩緩而來,俏生生的立在身側,低低的萬福道“良人,蒙君不棄,願常侍左右!”
女子家世代為宦,本是順風順水,女子自幼聰慧,卻有一日,家門遭遇不幸,淪落紅塵,女子不堪重辱,終於一尺白綾,了卻了性命,香消玉隕,不過一點靈識不昧,被前身尋到以自身靈性蘊養,七七八十九日功德圓滿。
可惜,前身本就是一貧弱書生,氣血不足,神識消散被方淮奪了身軀,兩世方淮神魂合一,他即是方淮也不是方淮,這回鳳轉生奇術的契約也就被他完美繼承。
契約之下,方淮知曉了女鬼的一切。秋婉君,魂入幽冥已有數十載,曾是無間厲鬼,後有大德高僧度化,一點神魂不滅,現在被他重新召回世間。
“你且入畫卷,蘊養神魄”方淮心頭暗自惴惴,在女子目光直視下道。
“良人莫不是怕了”女鬼掩嘴暗笑。語罷卻用細長蔥白的手指,慢慢劃過方淮的臉頰。
冰涼的觸感,帶給方淮別樣的刺激,不禁讓他後退一步“喏,休得胡鬧!”
“嘻嘻,郎君有些害羞呢,妾身又吃不得你!”,語罷還想上前。“喔、喔、喔”,恰好窗外雄雞啼叫。
聽得聲響,婉君雙袖一甩,飛身入了桌麵上的畫卷,入前卻幽幽道。“公子還是好生讀書吧!這婉字可卻少了些許呢!”
“呼”一口氣吐出,方淮心頭稍安,用絲帶將台麵畫卷好好卷起,放入了畫匣,這畫匣由檀木所製,長約三尺,高卻三寸,雲紋鑲邊,上刻經文,“”唵,誐誐曩,三婆嚩,伐日囉斛”,此乃藥師琉璃經,經文以篆刻錄,金石陰砂描繪,最是適合鬼物生存。
已放光明,窗外也漸漸熱絡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