拴好踏雪,還在出來的那堵矮牆下,宋少淮學了幾聲貓叫,半晌也沒人應一聲。麥冬估摸著他夜裏不會回轉,早鑽進熱被窩了。
宋少淮氣得恨不得痛打麥冬。此時,若是走大門,怕是要驚動前院的人。
賭一把吧,宋少淮後退幾步,加速衝刺,蹬蹬蹬,他居然一下子就竄上了矮牆。
“D,射烏山沒白練啊。”他轉頭看看身後牆外,自言自語道。
所幸梯子還架在牆邊,宋少淮輕手輕腳地溜回了蕤院。
“連翹,倒茶。”宋少淮翻窗進了屋子,見宋少湘已經不在了,他便想喚人進來問。
“噯,就來。”一陣窸窸窣窣的穿衣聲。連翹和茯苓就睡在外間,其他丫鬟隔著遠。
連翹用白瓷琉璃盞泡了點玫瑰露端了進來:“入夜了,還是不要喝茶吧,仔細傷了胃,進點甜的解解酒吧。”
“還是姐姐思慮周全。”宋少淮接過茶盞誇獎道。
“要是爺體諒奴婢的苦心,就不該出去鬼混。奴婢句不該的話,若爺願意,這江陵城的姑娘還不是可著您挑嘛。”連翹比宋少淮大一歲,是宋府的家生子,乖巧懂事很得老太君和蔡氏喜歡。
“若我要你做妾,你可願意?”宋少淮握住連翹的手。
“爺喝多,胡話呢。”連翹掙脫他的手。
“噯,連你都嫌棄我,還什麼大家閨秀。”宋少淮往後一仰,倒在床上。
“爺越越離譜了,早些安歇吧。”連翹抬腳要走。
“還有正事問你,三爺怎麼不在這?”宋少淮複又坐了起來。
“三爺聞著屋裏的香,頭疼,又愛清淨。丫頭們太吵,嬤嬤們查過夜,他就悄悄走了。”連翹站住。
“沒露出端倪吧。”宋少淮問。
“沒有,三爺坐在窗前,嬤嬤們遠遠看見綾簾上的人影就走了。我想讓茯苓跟著去,若是查起杏院來,也好遮掩。沒想到嬤嬤們根本連去都懶得去,看住大爺就行了。”連翹掩嘴笑。
“沒事就好。”宋少淮有點尷尬,他擺擺手讓連翹出去了。
夜色漫長,黑沉沉的幕蓋著,不論有多少心思的人都沉入了夢鄉。
雞叫三遍,光大亮,江陵城又恢複了熱鬧,大街上,挑擔趕車的,騎馬坐轎的絡繹不絕。更有大戶人家姐由家裏丫鬟婆子陪著,出來采買稀罕玩意。
醉仙樓大門緊閉,掛起了今日歇業的牌子。來來往往的人都好奇地張望,要知道醉仙樓是江陵城最好的酒樓,達官貴人都喜歡在這裏宴請,每日的流水就有上千兩銀子。
宋少淮夜裏睡得遲,老太君隻道是用功讀書的緣故,就由著他睡到日上三竿,用了早膳,穿戴整齊,他就興衝衝來找宋少湘。
“三弟。”宋少淮也不敲門,直接就推門進了杏院。
“大爺。”無疾約莫十五歲,穿著短打,正在掃院子,見宋少淮進來,也不驚訝,隻垂首立著。
“嗯。”宋少淮鼻孔裏應了一聲。心想,這倒是能沉得住氣的人,難怪宋少湘看重他。
“大哥。”宋少湘已經迎了出來。
“快換件衣服,與我出門。”宋少淮推他。
“我要穿成你這樣嗎?”宋少湘看著宋少淮穿得如同一隻五彩的鳥一般。
隻見他穿著朱色流彩飛花金鑲邊的雲錦袍,腰間係著玄色緙絲腰帶,一邊掛著個金鏤空八寶葫蘆,另一邊掛著冰種翡翠雙麵雕海棠的方形玉佩,頭頂上是攢金纏絲冠。當真是招搖擺闊的紈絝之王。
“你好歹收拾下,不能丟中書府的麵子。”宋少淮催促。
宋少淮坐在堂屋椅子上,無疾奉上四碟點心和楊河春綠,他嚐了一口,比自己屋裏的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少頃,宋少湘從裏屋出來了。
他一頭烏發用一支白玉簪綰著,穿著青色暗紋緙絲長袍,腰間一條素白繡祥雲紋腰帶,隻在一側掛著個黃翡雕和合二仙的玉佩,留著褐色的長流蘇。
“你就沒其他的了?”宋少淮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這已經很好了。”宋少湘撣撣身上的微塵。
“你才17歲,這也太素了,到我屋裏加點金銀。”宋少淮拉著他就走。
“哥,你知道,我不喜這些,若穿成你這樣,我會不習慣的。”宋少湘開口道。
“好吧,就你是個清貴的主,哥就是個俗不可耐的人。三爺,咱們能不能走啦。”宋少淮故意彎腰做出一副奴才模樣。
“三爺,稍等。”無疾自屋裏出來,把一件鴉青色暗紋鑲銀鼠皮的披風給宋少湘係上。
“還是你的奴才對你上心。”宋少淮想著麥冬,氣就不打一處來。
“爺,連翹姐姐叫我送大氅來。”曹操曹操到,麥冬捧著象牙白的白貂大氅,一臉巴結討好。
兩兄弟穿戴整齊,登上門前早已等候的茄色結煙灰色絡子的馬車。得得得往鬧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