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女駙馬(二)(1 / 1)

我亦是憤怒。

除了帶著榮玉和尚逛青樓那一次,在歡喜鎮我阿爹都從未舍得打過我。

此時他寧玉又憑什麼?

然而當我在想這些的時候,手已經率先反應了過來,迅速地還給了寧玉一巴掌。

寧玉望向我的一張臉瞬間黑的嚇人。

我扭過臉不去看他,實則心裏有些後怕。

如果方才他打我那一巴掌隻用了一成力,我打他卻是拚盡了全力。等下他若再成心打我,我定是打不過他的。

打打不過,逃又逃不了,此時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簡直是任人宰割。

但是書人曾在話本子裏講過,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

於是在寧玉再次動手回敬我一巴掌之前,我又沒出息地回頭瞪著他道,“是你先打我的。”

寧玉望著我忽然像個神經病一樣笑了,我警惕地望著他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麼藥,他抬起方才打我巴掌的那隻手卻覆在了我的臉上摩挲著,道,“你看,你生就是個有仇必報的人,我方才不過打了你一巴掌你都忍耐不得,那十幾年前你的親生父親你的親生母親以及先梁王府幾百條人命含冤而死,至今被人不恥被人唾罵,你為什麼就能忍受呢?養了你十幾年的阿爹為了你而自刎,你又怎麼能心安理得的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呢?”

寧玉果然生就是一個善於鼓動人心的人,他同我這樣的時候,語氣平常的就如同在和我講今的氣真好一樣,可是字字句句都在誅我的心。

我這個人生狼心狗肺,先梁王及其家人是死是活是榮是辱與我有何幹係,我都可以裝作不在乎。待尋著阿娘便回到歡喜鎮繼續開開心心的做我的鎮姑娘,然後做夢等著有朝一日我那青梅竹馬的董公子衣錦還鄉,八抬大轎來娶我。

可是他質問我的話裏帶著阿爹。

這個世上我可以誰都不在乎,誰都不要,但阿爹不校

靜會方丈一直慈眉善目待我很好,董公子去長安之前親了我讓我等他,孟桑是我最善解人意的姐妹,就連寧玉待我也不錯,可是這世上從沒有一個人對我的好比得過阿爹。

我的時候頭發稀疏枯黃如幹草,但卻從沒有像別的沒娘的孩那樣亂糟糟過,是我阿爹每次上學堂之前,一梳子一梳子的親手給我綁好。

我一年四季從沒有穿過髒的衣裳破的衣裳,是我阿爹一針一線給我縫好給我洗好。

九歲那年我得了花,整個歡喜鎮的郎中都藥石無醫,是我阿爹不眠不休趕了七的路,請了幾百裏之外的神醫將我從黃泉路上給拉了回來。

都女子無才便是德,歡喜鎮上的姑娘家沒有幾個識字的,可是李夫子家頑劣的姑娘卻在及笄那年就已經讀遍了四書五經。

我阿爹養了我十六年,為我做的又何止這些。

我阿爹是這世上最好的阿爹,是待我最好的人。

他甚至為我而死去。

可是我又曾為他做過些什麼呢?

我什麼都不曾為他做過。

去歲冬的時候我還同他,將來等我嫁了董公子一定讓他頤享年。他那時候望著我笑,欲言又止,心裏怕是早已心如刀割了,而我卻在他的傷口上撒鹽,什麼日後的倫之樂。

我想反駁寧玉,我想同他琅琊郡的先梁王怎麼能與我阿爹同日而語呢,可是最後隻能輕輕的問一句,“那你想讓我怎麼做呢?”

這一問,便注定再也回不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