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看清烏托邦這樣一個幻想的虛妄,隻是她偏偏偏是一個執拗的理想主義者,她的人生是為美麗的烏托邦而生存的,她的肉體可以消亡,但她不能沒有理想,否則活著就失去了意義。”方沁表情看上去有些向往。
“這是她的命運。”她平靜道“一旦歸結於命運,一切也就不再那麼痛苦。”
??於是她義無反顧的與顧城一起在小島上編織了那團理想主義的神話,在某種意義上說,最後她成為這樣的神話的犧牲品,未嚐不是她心甘情願的結果。
方沁偏過頭看向雲墨染,眼神平靜如湖水。
——命運是永恒的,一旦將痛苦歸結為命運,也就一切坦然了。
雲墨染握緊手,微勾了勾唇角,轉移話題“你以前在組織裏是什麼樣的角色?”
方沁笑了笑“你應該發現了,我完全不是力量型的人,幾乎不具備呆在組織的任何要求……我是個醫師。”
醫師是組織裏比較少有的存在,當然在黑暗中是不存在潔白的,除了救死扶傷,醫師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去處理一些組織的叛徒,或者敵人的俘虜,他們穿梭於醫院的地下,穿著潔白的大褂,用各種藥物方式去悄無聲息的解決問題。
——這樣看來,確實很是符合。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雲墨染低垂眼眸。
“你還沒有答案嗎?”對方歪歪頭,笑得無辜。
“我不能理解你。”雲墨染冷然道。
方沁突然微微歎了口氣“我以為你……”
“組織能提供一切你想要的東西,財富,地位,據我所知,因為稀少,醫師的待遇是很好的。”
“我本來就並非自願參加‘墨’的。”方沁輕聲道“如果不是父母是組織成員,我是不可能呆在這個地方的。”
“墨,你和我很像。”她突然看向雲墨染,微笑著說“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過去的自己,我想幫你。”
“我不需要。”雲墨染微微蹙眉,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他的任務對象在一臉誠懇的說要幫助他。
——他過的很好,需要什麼幫助?
“你在迷茫,墨,你不快樂,你明明有自己想追求的——”
“閉嘴。”雲墨染猛地起身,臉色有些難看,他很少會外露情緒,現在卻被一個女孩逼的想要倉皇逃走。
方沁仍然坐在原地,看著他語氣平靜“曾經的我和你一樣,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隻能如同組織的傀儡一般生存著。”
——“直到那天我來到了西藏,那是組織的休假期,我愛上了當地一個被成為‘影子’的康巴漢子……”說到這方沁的語氣變得充滿柔情“我第一次接觸到這麼奇妙的感情,接觸到了佛教,我才發現大千世界還有這麼多有趣的存在,我發現了真正的信仰,皈依了佛教,但是還是組織成員的我隻能選擇和他的分別。”
“但是你知道嗎,墨,我發現了自我,了解了自己真正的追求,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義……”這樣的方沁雲墨染沒有見到過,帶著生機勃勃的活力“哪怕這樣活上幾天……也好過在組織裏渾渾噩噩的度過一輩子,我寧願要幾天有意義有價值的生活,也不想一生活的不明不白。”
“墨,你能明白嗎?”她微微揚頭,仿佛透過他的瞳孔看到他的靈魂深處“明明躁動不安——”
雲墨染永遠忘不了那天晚上方沁的眼神,瘋狂中夾雜著渴求,對於自由,對於自我的渴求。
“我不需要明白。”雲墨染避開目光,抬起手,舉著一把槍。
他知道Queen想要做什麼了,她一直知道他心底深處的那處翻湧,知道他最深處的不甘,於是以最直接殘忍的方式,告訴了他下場。
他很少用槍,使用刀來殺人是一項藝術,是一個讓他享受的過程,現在他卻突然改變了主意。
雲墨染覺得,自己可能會受不了那種緩慢過程的折磨,會受不了順著對方身體流到自己身上溫熱的鮮血。
“來吧,墨。”方沁毫不驚訝,依舊帶著微笑,閉上眼,大大的張開手臂,像是要擁抱什麼,亦或是飛起來,“我早就說過了,接受命運並不痛苦,為了自己的信仰而死,我心甘情願,心懷感激。”
雲墨染將槍口對準她額頭,動作流暢而幹淨平穩,槍身帶著金屬的殘忍冷酷,漆黑一片。
“那麼再見了,沁。”他低低地說道。
“再見,墨,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祝你好運。”
消音器使一切都進行的很是完美,連女孩仰麵倒下時都是悄無聲息,她緩緩閉上眼,唇角還帶著一絲笑意。
後來雲墨染又在斯裏蘭卡呆了一個星期,正好也趕上任務結束後的休假,他獨自一人去了很多佛教聖地。
也許,他是沿著那個女孩的足跡,領略了她曾經見過的那些風景。
她也說得沒錯,雲墨染選擇了和她一樣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