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宅設在郊區的一座山角。老爺子是個對民國情有獨鍾的人,宅子建出了民國風格,南方建築的靈巧細膩,與西方古典建築的雍容典雅、現代建築的簡潔明快相交融。
老爺子還癡迷戲曲,常常在宅中擺上戲台,一聽就是半天。他老來得子,也算修得的福氣。
“父親大人。”青年推開雙開木質大門,走入庭院中,小橋流水,細雨綿綿,中央擺著巨大的戲台,有旗袍女子在上唱的淒婉有力。他站在椅邊微垂著頭。
椅上的老人一身中山裝,一幅悠然閑得的模樣,旁邊有侍女為他撐著一把傘。直至一曲唱罷,他從身邊人捧著的瓷碟上拿過溫熱的茶抿了一口,才不緊不慢的開口“你都知道了吧。”
“才收的消息。”青年開口,語氣中透著恭順“的確是他們。”
又是一段沉默。
老爺子微歎口氣,語氣透著一份滄桑“多少年了?”
“…我,記不起請了。”青年遲疑片刻道。
老爺子笑了笑“是為你自己好,你自己想想罷了,我這個行將就木也不想幹涉你們。”
“父親大人長壽百歲。”青年頭低的更低。
老爺子表情如常色,揮了揮手。
青年於是微鞠一躬,轉身離開了庭院,他背後悠轉哀婉的曲聲又響起,木質門悄然關上,將聲音和雨水一起隔離。
青年剛準備離開,迎麵碰上一個人,他停住腳步,麵色如常,隻是驟縮的瞳孔反應了他的內心。
對方隻是對他笑笑,微牽動嘴角,無聲道——
你是假的。
早晨,蘇氏集團。
“早上好,江董,這是您今天的行程安排。”
江霖大步跨進辦公室,一旁的秘書將一份文件交給他。
“謝謝。”江霖笑的文雅,接過隨手翻了一下“晚上在蘇宅?”
“蘇總說大小姐回國要讓你們一起吃飯。”秘書道。
“蘇小姐回來了啊。”他翻折紙張,微微感慨一句,看著站在原地的秘書,便笑道“行了,去工作吧。”
對方為他關上門離開,江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視下方的川流不息,人車往來,眼眸中的光晦澀不明。
又是美好的一天啊。
與此同時蘇企附近一座公寓樓中。
“父親來電話,晚上請江霖共進晚餐。”蘇念慢條斯理玩弄著手機上的掛繩,開口。
“很好的接觸機會。”雲墨染翻了一頁書,並沒有抬頭。
蘇念頓了一下,繼續道“你有胃病,一會讓王阿姨給你煮些清淡的。”
“未免太貼心了。”這回雲墨染抬起頭,彎著眼眸道。
蘇念不回他,起身“我去了,你自便。”
從昨夜的雨斷斷續續,又細密纏綿,大片大片愁雲籠罩頭頂,蘇念下車時已是傍晚,天昏暗的濃稠。
她突然憶起同樣的細雨,那天她回來的晚,宅中上下都已入睡,頂著雨水的她站在大廳前,感受到透骨的冰冷孤邃,然後有亮光從樓梯口染開,穿著一身休閑服的雲墨染扶在二樓,被蠟燭印的眼底閃著細碎的光,他眼眸彎彎,勾著唇角——
“你回來了。”
就這樣簡簡單單的一個場景,蘇念差點感動哭。
“染染,快來。”
走進金碧輝煌的大廳,父母和一個青年已經坐在桌前,母親急著招呼她坐下。
青年起身為她拉開座椅,微笑道“初次見麵蘇小姐,我叫江霖。”
已經不是初次看見了。蘇念在無數張照片上看過這張臉,倒還有幾分熟悉感。
麵部棱角分明,許些豪爽的笑容,與雲墨染這樣文弱書生氣的人相比,多了幾分男人的陽剛。
蘇念還以笑容,輕鬆得當,再不像以前那個躲在父親後麵,不會言語,笑容僵硬的女生,“你好,我是蘇念,請多指教。”
“來來來,也不早了,將你們兩個請來也就是共進晚餐,互相熟悉一下。”蘇母熱切道。
“是啊,小江啊,家女不才,之後進了公司還需你多多指點啊。”蘇父笑道。
“不敢,蘇小姐一看就天資聰慧,蘭心蕙質,江某可是愚笨不敢當。”
嗬,說話倒是妙語連珠啊。蘇念低頭喝著湯,不屑想到。
不過雲墨染好像也是個裝逼贏家啊。
她思緒開始轉移,剛轉回現實,就聽到母親開口:
“不知……小江你怎麼看我家女兒?”
噗——
蘇念差點一口湯噴了出來。
“我對蘇小姐倒是一見傾心,隻是不知蘇小姐意下如何?”
“噗——”這次她沒忍住噴了出來,還被湯水嗆的咳嗽。
“蘇小姐小心些。”江霖為她遞上紙巾。
開,開什麼玩笑?
她抬頭,從對方瞳孔中看到一臉狼狽不敢置信的自己。
這可真狗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