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多得是二三十才嶄露頭角的主角。
甚至不乏七老八十的存在。
這是為了給‘機緣’、‘時運’足夠多的時間,讓陳少河不管到了什麼年紀,都不至於絕望。
事實證明。
效果顯著。
哪怕在‘黑獄’中,陳少河心中也始終存了希望,夢想著跟故事中的主角一般,曆經苦難之後大放異彩。
將這些苦難當做磨煉。
甚至。
不僅僅是陳少河。
這些虛構的故事也在激勵著陳季川,對陳季川的幫助,不比陳少河差了。
陳少河勝在接觸的事物少,容易被忽悠、容易被塑造、容易被激勵。
而陳季川——
則是因為自身本就是‘穿越重生’的。
“不死總會出頭。”
“活著就是希望!”
陳季川像是激勵陳少河,又像是告誡自己,強自站直,漆黑眼中放出光彩:“流水不爭先,爭的是滔滔不絕!”
……
第二一早。
霧氣稍散。
陳季川跟陳少河收拾好家當,往北區礦監衙門趕去。
是‘家當’,實際上隻有兩床棉被,是用父親他們身上的棉襖拆來縫補而成。
這也是兄弟倆最珍貴的財產。
除此之外。
還有竹筐、鐵鎬、鐵鍋、碗筷等極少數的必需品。
至於糧食——
‘黑獄’外頭每旬會送一批陳米、油鹽進來,還有蔬菜甚至葷腥。
陳米油鹽有配給。
但蔬菜、葷腥卻不白給。
每旬超出兩千斤部分的礦石,合計‘工錢’,可以用來采買蔬菜、葷腥,雖然不成比例,能買到的極少,可對於‘黑獄’主人來,卻能多得許多礦石。
是個大好買賣。
激勵式的勞作可比單純強製性的勞作有效率的多。
這個賬不難算。
陳季川跟陳少河年紀力氣,每日累死累活,一旬下來也就勉強完成任務額度罷了。
很少有富餘。
即便有。
也要留著給頭疼腦熱的時候備用。
因此手上餘糧不多,蔬菜沒有,隻有兩條鹹魚,算是難得的美味,被陳少河用洗幹淨的破布包著,藏在裝陳米的口袋裏。
兩人緊抱著棉被,背後竹筐丁零當啷亂響。
趕到的時候。
北區礦工已經來了半。
這個時間趕到,人不多不少,很不起眼。
北區共有十個分區。
陳季川跟陳少河在北二區,找準自家分區的熟人,排成隊列站好,就原地等著人齊,等礦監大人們過來。
場中沒人話。
這些礦工彼此之間大多都是熟人,要聊什麼時候都行,沒必要在這個時候些閑話。
陳季川抱著棉被背著籮筐。
也不話。
等到北區礦工到齊,這處兩年前被陳季川他們這些礦工平整出來的‘礦監署理衙門’前的空地上,已經站的滿滿當當。
一共五十列。
共計五百人。
第十九礦山有東西南北四區,足有兩千礦工。
當然。
這是滿額的情況。
黑獄礦工這兩年雖然死的少了些,但每月依舊有人離世,一般很少及時補充進來,所以每一處礦監也很少有滿員的時候。
陳季川靜靜等著。
人齊之後。
大約又過了半個時辰,總算有人來了。
人群先是一陣騷動,轉瞬就安靜下來。陳季川努力直起身子去看,看到從礦監衙門裏走出十來個著黑甲、持兵刃的甲士,心裏一緊。
這些甲士就是‘黑獄’的武力。
鎮壓近萬礦工。
前兩年曾有新入黑獄的礦工蠱惑數百人衝擊礦監,就被這些黑甲殺的一個不留。那一役,也不過就是出動了二十名黑甲罷了。
“黑甲。”
“什麼事值得黑甲出動?”
陳季川暗自疑惑,心底警惕起來。
黑甲的威名。
不止陳季川一個人知道。
這從黑甲一出,場上連更細微的聲音都沒有了,就可以看出來。
陳少河站在陳季川前麵位置,看一眼黑甲,又馬上低下頭來,牢牢記著四哥叮囑:“不要讓人看到你眼裏的光。”
心裏默念著。
低下頭。
在黑甲之後,又魚貫出來幾個著長袍的人物。這是礦監官員,為首的那個陳季川不認識,但站在稍後的那個中年,陳季川知道,是北區礦署典署‘馮墨’。在他身後,還有北區的署丞、錄事,以及常打交道的十個監工。
北區礦署大人們都在。
能站在馮墨前麵的,肯定是礦監的大人物。
這些人出來。
臉上或是明顯或是不明顯,但或多或少都有厭惡神色。
陳季川他們這些礦工整日與厭鐵礦打交道,身上腥臭無比。自己不覺得,彼此之間也都是一樣的腥臭,也覺不出來。但這些大人們整日坐在衙門中,一個個都精貴的緊,跟礦工們冷不丁一個照麵,頓時就被熏著。
哪裏會有什麼好臉色。
一句話不,就讓監工們領著各分區出發。
一路寂靜。
大人們遠遠在前。
礦工在中間。
十二名黑甲看護左右前後。
大半日後。
按著腳程,應該有二三十裏地。這一路上,入目所見,全都是黑蒙蒙令人壓抑的山石。
山是黑色的。
路是黃色的。
草木少見。
很難見到其他色彩。
唯有溪、河水流淌,才能看到一抹清澈,讓人稍稍緩解心中壓抑。
這一路走。
出了十九礦山。
霧氣稍濃的時候,到了一處所在,有數十間茅草屋。
陳季川本以為這就到了目的地。
結果數百人擠了一晚上之後,第二又繼續出發。
這樣日間趕路,晚上歇腳。
走了半月。
估摸著距離第十九礦山足有五六百裏路程,終於停了下來。
新礦山——
到了。
……
“這裏就是新礦山?”
“好高啊。”
“好多岩洞。”
連日趕路,礦工們也有些疲憊。見著到了目的地,全都鬆了口氣。
陳季川也是。
他跟其他礦工一樣,抬頭去看高不見頂的巍峨大山,一眼就看到在崖壁上,有一處處岩洞。從山下看去,看不清岩洞裏麵的景象。
但能看到。
在崖壁上,爬山梯攀附,從一處處岩洞口垂落下來。這般陡峭的崖壁,也不知道什麼人有這種本事,能將爬山梯固定。
“難道是讓我們進這岩洞去采礦?”
陳少河也看到,忍不住跟四哥聲著話。
這崖壁又高又陡,哪怕有爬山梯固定,攀爬時一個不慎,也有可能摔的粉身碎骨。要是還要將開采出來的礦石背下來,必定更加危險。
“等會兒就知道了。”
陳季川示意陳少河不要話。
在場礦工心中惴惴,不可避免發出嗡嗡的議論聲。
這時。
原先掌管北區礦署的‘馮墨’眉頭微皺,朗聲喝道:“肅靜!”
一聲喝。
霎時間,鴉雀無聲。
“好大的嗓門。”
陳季川心底暗暗想著,往馮墨看去。
就見這馮墨兩眼如鷹隼,冷冷的掃了眼人群,見無人話,才冷然開口道:“往後,你們便住在這些岩洞中,隻要能找到二十塊這種礦石,就可以出去。”
此話一出。
場上險些又要騷動。
這些礦工們心心念念,最想的不就是從黑獄出去嗎?
冷不丁聽到馮墨提起,難免激動。
好在馮墨的樣子可怕,又有十二名黑甲在旁,將礦工們震懾住,才隻是暗喜著沒有出聲。
“出去?”
陳季川往馮墨看去。
看到在他手上,是一塊拳頭大,靛青色的石頭。這石頭看上去坑坑窪窪、麻麻賴賴,也不知什麼用途。
馮墨將這礦石拿在手上,讓眾人看了清楚。
陳季川努力看去,將其牢記在腦海裏。
“二十塊。”
“出黑獄。”
想到馮墨的話,陳季川心裏既有火熱,又有不安。
火熱的是——
知道他有多厭惡黑獄,多想出去。
現在隻要找到二十塊那樣的礦石就能出去,興許是個捷徑。
不安的是——
……
“這些大人們個個精明,黑獄礦工又明顯不足,怎麼會輕易放我們出去?”
陳季川戰戰兢兢,順著爬山梯爬上一處岩洞,才將剛才的心思給陳少河聽。
“肯定不是好事。”
陳少河也不是傻白甜,知道這世上沒有上掉餡餅的好事。
臉上也有擔憂神色。
但是。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這餡餅不撿也得撿,不吃也的吃。”
陳季川心底無力,“我們沒得選。”
沒的選。
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陳季川跟陳少河往岩洞裏麵走去。
七八米高的岩洞蜿蜒深入,不知通往哪裏。陳季川從竹筐裏取出一塊熒光石。散發光亮,將四周三五米都照的亮堂堂。
據以往進入‘黑獄’的新人,這種熒光石原本很珍貴,但前兩年隔壁慕化縣發現一處新礦區,裏麵就有出產這種熒光石,於是逐漸普及開來。
岩洞黑暗無光。
又陰暗潮濕,尋常火把很容易就滅了,這才給他們發放了熒光石。
陳季川在洞口劃拉幾下,表示這處岩洞有主。
然後才往裏走。
深一腳淺一腳。
岩洞裏有不少積水,遠比外頭更加陰冷。
陳少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將身上棉襖裹緊了些。
“開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