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那女子著大紅的衣裳笑個不停,笑得花枝亂顫,抬起頭來,那真叫個勾人魂魄。
黃掌櫃隻以為自己喝醉了,遇上妖精了,頭重腳輕的回了布坊。
未料,第二日,還是同樣一身打扮的歸妙兒打了一把油紙傘,娉娉婷婷的就來到了對麵這家布坊。
“黃掌櫃,咱們又見麵了。”歸妙兒捂著嘴,笑聲清脆。
黃掌櫃原本一臉的警惕,聽到她這笑聲,一拍腦袋這才想起來,這不就是昨日裏河對岸的那位妖精一眼的姑娘。
“原來是姑娘,”黃掌櫃眉開眼笑,趕緊吩咐了布坊的端茶丫鬟上茶:“姑娘來找在下,不知所為何事?”
“若是黃掌櫃不嫌棄,便換我一聲妙兒,我家鋪子正在河對麵。”歸妙兒指了指對麵那家綢緞鋪子。
黃掌櫃恍然大悟,這位便是那位性子輕浮為人唾棄的妙兒掌櫃,怪不得那笑聲如此的惹人,果然……這樣想著,黃掌櫃眼神不著痕跡的上上下下來回打量了歸妙兒好幾遍。
歸妙兒來說的是她家有一匹微有瑕疵的綢子,想要低價賣給黃家的布坊,來黃家布坊的大多又是尋常的平頭百姓,那綢子便宜臨近年關也好賣。
黃掌櫃心思雖然亂飛,但大體上也聽明白了歸妙兒的意思,心裏覺得這生意是個好生意,但他卻故作沉吟,遲遲不語,引得歸妙兒一陣嬌嗔,這才哈哈笑著應下。
這生意三言兩語算是談成了。
小丫鬟過來倒茶的時候,卻是眉毛不是眉毛,鼻子不是鼻子,那滾燙的熱茶一不小心就灑了歸妙兒的肩膀上。
黃掌櫃氣急敗壞罵了小丫鬟兩句,小丫鬟不受捂著臉,扭身進了裏頭的屋子,歸妙兒卻瞧到了她青布裙子裏頭那條杭綢的襯褲。
半晌黃掌櫃親自將歸妙兒送出了布坊,歸妙兒忍著肩膀的巨疼,笑眼盈盈的與他道了別。
歸妙兒這肩膀被燙的不輕,回來自己的綢緞鋪子,沒吭聲直接進了後頭的院子。小丫鬟也沒來得及與她說來了客人。
“小姨,”站在她院子裏的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姑娘回過頭來,卻是這整個京城開的最美的臘梅都不及傾城傾國之貌,那膚色白皙的就若這滿園的雪色:“小姨,怎麼才回來,真兒等你多時了。”
“你又偷跑出來玩?你娘不是不允你來京城……冷不冷,怎麼在院子裏等,還不快進屋去!餓不餓,我著人去做小餛飩。還有你這鞋子,是不是浸水了,趕緊脫了,拿熱水泡一泡腳,姑娘家……”
歸妙兒見了這小姑娘,那滿臉的風塵妖媚全然變了副模樣,念念叨叨的就像個老媽子。
袁尋真跑過來,抱了抱她,歸妙兒肩膀疼的很,忍不住呼疼。
屋子裏火盆子燒的正旺,袁尋真從懷中摸出了大大小小的幾個瓶瓶罐罐,取了一個來為歸妙兒塗藥。
“小姨,疼不疼?”袁尋真小心替她塗藥,邊說:“這藥是西月最厲害的藥師府代家師兄給我的,不僅能治傷止痛,還能活血生肌,你這肩膀啊遇上我,算是有救了。”
歸妙兒微笑不語。
“念在我替你治傷,小姨你可不可以別寫信給我娘告訴她我來京城了。”袁尋真一張嫩白嫩白的小臉兒可憐巴巴的看著歸妙兒。
歸妙兒伸手捏了捏細細白白的麵頰,歎了口氣道:“那代家確是厲害,把我們以前的小黑臉兒真兒變的如此傾國傾城。”
誰料袁尋真嘁了一聲,憤然道:“我也覺得我這相貌該是不差的,可誰知道你們京城這裏的人奇怪的很,女子竟以膚黑為美,個個曬得跟個黑炭球兒似的。這一路上還有人嘲笑我臉白,真是氣煞我也!”
她不僅臉白,五官更是極美的,誰料她一路上聽到的皆是些:可惜了,這女子五官美是美了,就是這膚色太白了,不美不美,若是黑一些進宮去做個貴妃都做得!
“我呸!誰稀罕做貴妃。”袁尋真啐道。
“這傻孩子,”歸妙兒哈哈大笑,抬手拍了拍她的頭,道:“咱們京城女子以黑為美,究其緣由不過是咱們的皇帝陛下說他最愛黑膚的女子,我朝至今後位空缺,這有頭有臉的女子自然便爭著搶著去將自己這臉蛋兒曬黑塗黑了……”
“你若想要怪啊,便隻能怪皇上了。”歸妙兒壓低聲音道。
不料袁尋真還真是個拗性子的,當天夜裏便隨著她那做了武狀元的小舅舅混進了宮去。她要問一問這位怪異的新皇帝,怎生會有如此不近人情的審美……
袁尋真進了宮,歸妙兒卻不擔心,隻含笑搖了搖頭,我朝恐怕很快便有新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