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位縣令啊,聽說是來自京城,以前做大官兒的,如今做累了不想幹了,便自願來到他們這小小的縣城,做起了縣令。
他們這位縣令啊,厲害的緊。不過半月的時日,便將這縣裏大大小小的事務給處理的妥妥當當,空閑的時候還順手兒將十幾年來沉積的一些亂七八糟的案子掏出來,給解決了……
後來,實在無事,他便隨著稻民在稻田裏收割稻子……
並且這稻田裏啊,隻要他在,縣裏那些大姑娘小媳婦的便也都來幫著收割稻子。畢竟他們這位縣令大人,不僅斷案如神愛民如子,更重要的是長得極其俊朗英武不凡呢!
“大人啊,您怎麼又親自下地了!您,您……哎!”
一位胡須泛白的老頭,著了一聲青布袍子,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竟還有幾絲官威,可他在他們縣令麵前,就立即換了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皺著眉頭縮著脖子,似是一下子老了十歲。
平頭百姓自然沒見過這位老頭兒,因為他正是當今杭州府的知府秦大人。
這在稻田裏割稻子也正是對秦大人的有知遇之恩他的老上司袁知恒。
他在數月前便辭了太傅之職,與妻子女兒兩個兒子一家人來到這錢江縣做一個小小的縣令。當時有人對他如此急流勇退感到困惑不解,特別是幾位義兄弟極力挽留,可他去意已決,並叮囑如今已是朝中重臣的義兄弟們朝堂很快會有另一番風雲動蕩,勸他們懂得收斂鋒芒懂得自保。
果不其然,今年六月,皇上病重,太子監國,太後為怕朝臣欺太子年幼,便親自輔政,對那些位高權重的大臣多有猜忌和打壓,一時間整個朝堂又一次人心惶惶。如今眾人皆知袁知恒當時的決心,正是保命的良策,否則依著他當年以軍餉治罪太後娘家人之事,這次首當其衝的便是他了……
榮華富貴享受過,高官厚祿加過身,如今他在杭州輕輕鬆鬆做個閑雲野鶴的縣令,正是自在。
“大人,您趕緊上來,一會兒夫人來了,瞧見您身上這一身的泥巴,哎呦!了不得!”
秦大人以前嚴肅認真,臨老了反而習得了幾分活潑,不過他這點子活波,也就隻在他這一輩子最尊敬的袁大人麵前展露一二。
百姓們一聽,是縣令夫人要來了!趕忙的迭聲跟縣令大人彙報,夫人來了,夫人來了,您趕緊的吧!
袁知恒顧不得穿鞋,連滾帶爬的上了岸,就著稻田裏的水,仔仔細細的將腿上的泥巴洗的幹幹淨淨。
百姓們歎了口氣,哎!要說他們這位縣令大人啊,厲害是厲害,能幹是能幹,可就是娶了一位貌美如花說一不二專橫跋扈愛慕虛榮貪圖享樂……的夫人。
說白了,他們這位縣令大人啊,他懼內!
果然,田壟上出現了一頂小轎兒,小轎兒上下來一個滿頭珠翠小臉嫩白麵無表情身穿綾羅綢緞,手臂一串金鑲玉的臂釧,明晃晃的閃瞎了眾人的眼,連那繡花鞋兒上都釘了一顆龍眼兒大雪白明亮的珍珠子——這樣的打扮,恐怕就連那宮裏的娘娘,也不過如此了吧。
“夫人來了,老臣拜見夫人,夫人萬福。”田壟上的當官的老頭竟行了個大禮。
看熱鬧的百姓們咂了咂舌,也難怪,他們這位縣令,雖然隻是一位縣令,可縣令夫人竟是當朝一品誥命,封號點翠夫人的啊!
你道百姓們如何知曉?他們夫婦倆搬來錢江縣的時候,那誥命夫人的匾額,是由八個人抬著,抬進縣令府邸的……
不過這位夫人也的確是個能耐人兒,杭州府城裏那一座赫赫有名的頭麵鋪子當歸閣便是她的,聽說她不僅有頭麵鋪子,在江南各地還有藥鋪、綢緞莊子……聽說她那些鋪子一日的進賬,能抵上他們縣令大人一年的俸祿,咳咳……
“秦大人快快請起,以後可莫要再拜我了,我與笑藍都是姐妹相稱,按輩分來說,我還還您一聲叔父。”
點翠笑起來十分的溫柔甜美,回頭對上袁知恒的時候,這臉子卻兀自一冷,袁知恒趕緊賠笑。
縣令府中,點翠撅著嘴巴,任憑袁知恒哄了又哄:
“我方才在田壟上,分明瞧見一嬌俏的小媳婦兒給你擦汗!你卻不知道閃躲,你……”點翠指了指外頭的美人榻:“今兒晚上就睡那兒吧。”
“莫生氣了,聽我解釋啊,”袁知恒無奈,將她抱到了腿上:“我壓根兒就沒瞧見她,都怪那秦老頭一個勁兒的在田埂上嚷嚷,嚷嚷的我頭疼,才不小心被那帕子抹到了臉上……我冤枉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