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回家(1 / 3)

“該回家了……”

“該回家了……”

“回來……回來吧……”

腦中一陣轟鳴,我迅速找了個牆角躲下,勉強壓抑粗重的喘息,甩了甩腦袋——開什麼玩笑,在這樣關鍵的時候幻聽?!

我握緊手中的槍,最後一發子彈。眼前的形勢顯然是中了埋伏,如果無法速戰速決,恐怕……我撫了撫腰間的“冰魂”,掠過刀柄的時候輕輕一滯。

“冰魂”是我自受訓以來使用的第一柄利刃,跟隨我整整十年,幾乎與我合二為一。它長不過三十厘米,鈦鎂合金打造的刀身纖薄輕巧,堅韌鋒利。我熟悉它的擊出的每一個弧度,以及,每一次封喉。

啪——不知何處傳來一聲輕響,我側了側身子,一向過於常人的夜視力使我倏地一驚。這整棟樓幾乎都被他們的人包圍,眼下……

果斷上堂,瞄準,那張猙獰的麵孔就在眼前,他的心口……就在三點一線的另一頭。

“該回家了……”

“你該……回來了……”

該死!一微秒的慌神,隻聽砰得一聲巨響,我的雙眼瞬間黑蒙,心髒一陣痙攣。

我知道,我……沒救了。“回家……”是——死麼?

“回來……回來吧……”

我被一陣劇痛驚醒,用力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朗朗無邊的星空。微風吹拂,一陣澀澀的沙塵氣息。我輕輕轉動手臂,手底下那細碎的粉末是……沙子?

“難道被曝屍荒野?”我自嘲一聲,“詐屍了吧……”

抬手撫了撫胸口,明明刺骨的疼痛還在,卻……不見傷口?!

我艱難得支地起身,耳中捕獲細碎的腳步聲,我頓時警覺起來,掃一眼四周,竟然……數十名黑衣人手持長刀緩緩向我圍攏。

這是怎麼了?剛才明明在城市裏,怎麼轉眼……變成沙漠?!

一名黑衣人持刀揮下,我輕一回旋,“冰魂”出鞘一刃封喉。其餘幾名似乎沒有料到我會還擊,堪堪一愣,將我包圍在內,各守距離。

這到底是怎麼了!剛經曆槍戰,轉眼又一場肉搏?這是哪裏?我心思急轉,身形卻沒有絲毫停滯。眼見兩名黑衣人再度襲來,我輕描淡寫得一閃身,扼住一人手腕,“哢嚓”應聲斷裂,順勢推倒向另一人,算準他躲閃的方向,再一出刃,直刺心髒。

“你們是誰?受誰指使?!”我冷冷拋下兩具屍體,向顯然慌了手腳的幾人高聲發問——開什麼玩笑,誰會派這種水平的殺手來殺我?

耳中傳來微乎其微的“嗖”一聲,我心裏一懸,急轉身形卻還是遲了一步,一支利刃飛射而來,沿著我的左肩擦出一道傷口。

我定睛一看——箭?箭!弓箭的……箭?!

嘶——我看向左肩,明明隻是擦傷,為什麼頓時渾身冰冷麻木?有毒?不!我可是出了名的百毒不侵啊!那又怎麼會……

一陣麻木瞬間彌散全身,我單膝一曲跌倒在地,暈眩間隻見黑衣人步步逼近,又似乎……有人從遠處飛來,將他們個個砍倒……

我沒有用錯詞,那人……真是飛來的,沒有鋼索,直接淩空……飛來。

“我一定是……在做夢……”我冷笑一聲,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跌入無盡的黑暗,眼前一片混沌,不知道在哪裏,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恍然有些記憶篇篇浮現,這是——臨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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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周記本被狠狠攤開,眼前是教導主任一臉的無奈,她推了推金絲框眼鏡,語重心長中透出明顯的不耐:“寒蕊。”對,她是在叫我,那是我本來的名字——寒蕊。

“你看看你自己寫的這是什麼,小小年紀心理這麼陰暗,盡搞些風花雪月,想早戀麼?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她的嘴角在冷笑,眼神卻看似悲憫:“再這樣下去,我也救不了你。”

“救?”我冷嘲一聲,拿起周記本,看到我自己寫下的字句——我不知道生於此處究竟為何,我隻知這並非屬於我的世界。這裏不存在留戀,不存在真實。我在等一個世界,那裏會有一個人,他的雙眸炯炯澄澈,他會溫柔而堅定得告訴我,不用怕,在這裏,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黑暗中的我心底輕微一動,這是我在被送去“絕底”之前留下的最後一篇周記。

我嚼了嚼口香糖,吐出一個泡泡,又“啪”得爆開。我桀驁得看著眼前的女人,慵懶道:“老師,我有說那是愛情麼?是你自己思路不正啊。”

“你……”教導主任氣得臉色一陣青白,終於不再說話。她一揮手,用一種仿佛宣判死刑一般的語氣說:“你走吧。”

我從辦公室走回寢室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些異樣。雖然早已習慣別人看我的眼中有些抵觸的敬畏,這一次卻是……像看死人一樣的憐憫?

“寒蕊!”走進寢室,迎麵是露露驚懼不安的眼神,她一步迎上將我抱住,“他們說的不會是真的吧?你要被送去‘絕底’?”

我心裏一驚——原來是這樣啊。

“絕底”,嚴格說來,是一個國際性的秘職培訓基地,他們從世界各地收羅生活不幸又心智叛逆的孩子加以訓練,為全世界的黑社會組織提供服務,包括一切交易和殺人。當然,向外宣稱自然是“軍事化教育”,隻是那些被送走的人從來沒有回來過,一去,都杳無音信。

我冷笑一聲,拍了拍露露的背:“去就去吧,沒事的。”

“不!聽說那裏會死人的!那裏簡直就是地獄啊!”露露就快要哭了,她緊緊摟著我,仿佛稍一鬆手我就會暴斃。

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朋友,無比正常的孩子,有健全的家庭、可愛的容貌、善良純真的心。而我……用別人的話說,是一個內心無比陰暗喜怒無常無藥可救的孤兒。我常常問她,為什麼會和我交朋友。她總是閃著灼灼大眼,一臉理所當然得回答:“因為你好看啊,因為你會保護我啊,因為……我喜歡和你做朋友啊!”

我在黑暗中合下雙眼,輕輕歎了一口氣。

我是真的被送去了“絕底”。到了那裏我才知道,所謂的訓練到底有多嚴酷,那是一種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可以瞬間擊潰任何想象力的恐怖。

與我同組一共五十人,不同膚色不同種族,年紀最大不過十二歲,而最小隻有七歲。那一年,我九歲。

第一階段長達三年,在這三年裏,我們必須學會怎樣在荒野、沙漠、孤島、森林、山崖峭壁等一切不可能存活的地方生存下來。我們與野獸爭搶食物,在最惡劣的天氣下與死神抗爭。而最終,五十個人裏隻有三個人可以活著進入下一階段。除了訓練過程中發生的“自然死亡”,那一年,餘下二十二人,彼此廝殺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