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防洪渠十字西南角,這位老人在路邊縫鞋墊買鞋墊。
老人麵前擺一塊不大的布,上麵放著縫好的鞋墊,還有一點紐扣、別針等針頭線腦物件。很少有人在老人跟前停下,偶爾有人詢問,老人也沒表現出有生意的喜悅,別人問一句,她答一聲,人家不問,她就不理。有時候,在她身邊有跟她一樣年齡的婦人,她們隻是坐著,並不話。老人似乎更願意專注於手中的鞋墊。
老人衣著樸素,印象中,她總是穿著這件花襖。這可以表明,她出現在這裏的時間,是在5月至9月間,是在沒有雨的日子。老人的麵容,寫滿了曾經有過的操勞,她的氣色,證明了身體仍還健康。這足以令人欣慰。
有一,我把自行車放好,在老人前麵蹲下。我隻是想看看那些零散的紐扣,沒有問鞋墊怎麼買,老人也就沒有理我。盒子裏的紐扣大多是舊的,大大、各種各樣,是老人過去多少年沒用完留下的。這其中,有一枚或者幾枚,興許是老人年輕時留下的,還有一些,是其他年份的。如是,這些紐扣,可以成為這位老人幾十年生涯的編年史了。
老人沒有這麼多心思,這些紐扣隻是用來扣衣服的。老人的心思,在過去的幾十年裏都用完了。
看得出,老人的生活並不拮據,在這裏縫鞋墊買鞋墊,隻是她願意做的,用來填補空閑的一件事情。曾經有過的歲月,猶如那些留有痕跡的紐扣,安靜的散亂在盒子裏。現在的生活,對於她而言,就是一個連著一個平淡安穩的日子。
老人在這裏很長時間了,回想一下,多年前,甚至更早,她就在這兒,而我對她關注,則是今年初夏的某一。之後,在每一個氣晴好的日子,騎車去俱樂部將要經過這裏時,總希望恰好是紅燈,可以在她身邊停留一下,看她一針一線的縫著鞋墊。
很多事情,我們熟視無睹,忽然在某一時刻如是才發現,並開始在意,這一定是有某種原因的。就在那一,我忽然發現這位老人,有些像我的媽媽。而這個感覺,則是因為媽媽越發的年老,對她的惦記日漸增多。
看著老人縫鞋墊,腦海裏就出現了媽媽在夜裏納鞋底的情形。媽媽的雙膝夾著夾板,夾板頂端夾著鞋底,先用一個錐子在鞋墊上用力錐一個眼,再用一顆大針,把搓好的線繩從錐好的眼裏引過去,使勁把線繩勒緊。每穿過一次線繩,就會發出輕微的“刺啦”聲,這個聲音在那間屋裏,伴隨了我們多少個夜晚呢,就在這一聲聲中,我們姊妹五個有了鞋穿。
在我高中之前,我的穿戴全是媽媽縫製。我的書包是兩片布加兩根長長的帶,斜挎著,書包吊在屁股處。上衣是老家寄來的藍白或黑白條紋的粗布做的,褲子是黑色粗布,鞋是媽媽做的布鞋。粗布的特質是容易皺褶,洗過幾次後就會走形,穿在身上的左扭右歪前短後長。
一個留著鍋蓋頭的男孩,穿著一身皺皺巴巴的粗布衣裳,兩片布的書包耷拉在屁股上,這個形象怪異而滑稽。當初,這個樣子一定是很醜的,心裏也一定是有著嫌棄,有著無奈和自卑。而現在想起,那些粗布衣服每一寸都有著媽媽雙手的撫摸,心中的感受全是溫暖和幸福。。
如今,媽媽年近90,身體還好。媽媽的生活主體,是照顧我那年邁體弱的老爸,從明到黑,今是昨的複製,明是今的重複。這就是媽媽現在的生活,處之泰然。
國慶節回來即帶團去了南疆,從南疆回來至今,這個路口不見老人。是氣轉涼了。希望在明年氣暖和時,可以在這裏看到老人的身影;希望在每一年的除夕,可以和媽媽一起吃年夜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