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見爺爺如此說,趕緊給他一個刺激:“爺爺,三奶奶一定天姿國色吧?英雄配美女嘛。”
她眼裏透著狡黠,十分可愛。怪不得老爺子要收她當孫女!
“算不上,算不上。但在爺爺眼裏,她就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了。”喬老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這笑聲很年輕,“你三奶奶一身戎裝,那是英姿颯爽,那是當年最新潮的裝束,她是軍校畢業,真正的軍人,隨身攜帶盒子槍!佩槍可不是好玩的,用於自衛的啊。”
“爺爺,這麼說,三奶奶還保護你?”
“誰敢惹她?她父親是高級軍官,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上尉軍官了。”老爺子記得很清楚,“我們西南聯大撤往大後方嘛,我們每個人背著一大背簍東西,起碼有六七十斤。你別以為六七十不當一回事,背著它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就困難了!說老實話,我少年時沒吃過什麼苦?我喬家家境好,我是個少爺嘛,但我幼時拜名師學過武,愛搞運動,跑萬米不感到困難。我走著走著,感覺背上的東西如孫猴子背上的五行山了,實在背不動,掉後麵了。走走停停,離大隊伍越來越遠,但是老虎追起來沒有瘸子了!鬼子槍炮聲離我愈來愈近,我隻能咬牙堅持住,鞋走破了,打赤腳啊,背不動了,就搞了一條扁擔挑。肩膀不行了,又換作背……唉,那個苦頭,你們沒吃過。”
“所以爺爺好人有好報,馬上有美女出現了。”蓉蓉不時逗趣,逗爺爺開心。
“沒有。我在昆明西南聯大認識你三奶奶的,那是多年之後了,爺爺就是靠開動兩條腿,風餐露宿,趕到了目的地,隻是晚了兩三天而已。可以說,我們那一代知識分子所經曆的東西,那是前所未有的,啊,現在回想起來,那還有一腔報國之誌,驅除仇寇,還我河山。我是在大街上,看了一次演說,我那時候,跟你們一個年紀,風花正茂,男兒豈能苟全性命於亂世,好男兒當有報國之誌,於是,我毅然決定報名參軍。如果我不入伍,我也不會認識你三奶奶,這也是共同的理想,走到了一起來了。我在填表的時候,拿出了學生證,我是在校大學生嘛,我給分到了機要科,就是負責起草文件,我主要是寫得一手好字,報告寫得也通水路。”
“奶奶一眼就發現了爺爺的才華,於是,心心相印,花前月下,便山盟海誓,矢誌不移了。”
“鬼丫頭,沒有你想的爛漫。雖然是大後方,但敵機經常來轟炸嘛。有一次防空警報響了,我趕緊收拾機要文件,這個可是比命還要重要。我背著文件往防空洞跑,轟炸開始了,轟隆轟隆一陣亂轟,四麵煙塵突起……我離防空洞還有二百步腳,我想利用刮來的煙塵掩護來一個猛衝,一口氣跑過去。我剛躍起,就給人掀翻在地,我看是個姑娘。我說,不要管我,我的命不用你負責……我話沒說話,噓一聲,轟隆轟隆!一陣排炮炸開了花,將十米開外的一堵牆炸得塵土四濺,氣浪可以舔到我們的臉。你看到沒有?戰場上,戰士們的臉是鍋黑的,是硝煙散發的氣浪熏染的。”
“那是三奶奶救了爺爺一命咯!”
“那難說了,很有可能在我當頭落下,那——蓉蓉,你可見不到三爺爺咯,灰飛煙滅。”
“爺爺大難過後必有豔福!”
“我當時不認識她,隻說了一聲謝謝你的救命之恩。在當時,誰救誰一命,很平常的事情。我也救過別人的命。”喬老回憶道,“不過這也是不解的緣分,我的結義兄弟,我在保山的路上救起了一個同學,是一個落難的校友,不是同班同學,他本來一直跟著大隊伍走,一路上互相有照應,跟著唱抗戰救亡歌曲,士氣高昂。可是他呢?不知喝了什麼水?不時拉肚子,躲在偏僻之處解決問題。敵機來轟炸了,他看到許多同學在他眼皮子底下炸得血肉橫飛。他不知給震暈了,還是怎麼的,反正醒來之後,大隊伍走了,到處是同學的血肉之軀,他一時想不開,撲通跳河裏去了。我正好趕上,看到他跳河的背影,我來不及多想,丟下背簍,趕緊下河去救他。河水一激,他就清醒過來,他不想死了!你猜他現在怎麼樣?”
“當將軍了?”
“他沒從軍,他是富家子弟,後來繼承祖業,畢生經商,現在是寶島四大家族之一。”
“那姑爹是不是?”蓉蓉反應極快。
“是呀,是他父親。我們兩家是世交了。”
“那姑爹——”
“他不是長子,在寶島,還是長子掌管家業,他是二少。也不錯,跟你姑媽一樣,也是留洋生。不過,最近這些年,他經營的晶圓半導體產業不景氣,不賺錢。太高端了,市場沒有拓展開,小島寡民,接不到訂單。我勸他回大陸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