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夏日午後,街道上行人稀少,公交車緩緩駛入站台停車位。
售票員站起身拿著喇叭播報:“石南市農業科學研究所到了,請要下車的同誌帶上自己的行李排隊下車,下車時請不要擁擠,石南市……”
車上的乘客一湧而下,離開帶著各種怪味兒的悶熱車廂,齊齊長舒一口氣,車外同樣炎熱,空氣卻比車裏好聞多了。
‘砰’的一聲車門再次關上,公交車緩緩加速離去,駛向下一個站點。
下車的人慢慢散開,一個看起來五十幾歲的大娘拿出張汗巾子,抹一把額頭和脖子的汗,看幾眼其他下車的乘客,露出一個自得的笑容。
她兒子就住在研究所家屬院裏,進了研究所大門,走路幾分鍾就到,一路上還有不少樹木遮蔭,涼快得很,哪兒像這些人,還得頂著大太陽趕路。
隱匿在樹上的知了一聲聲叫著,無端惹人心煩。
大門口的保安亭裏,風扇呼呼吹著風,保安大爺歪靠在椅子上,頭一點一點地在打著瞌睡。
大娘挎著籃子敲幾下保安亭的窗戶,保安大爺被驚醒,伸手在最嘴角抹了一把,迷迷糊糊地左看看右看看。
“陳兄弟!”大娘又拍了拍窗戶:“是我,李翠紅,我在這兒呢!”
“喲,原來是李大姐呀,來看白研究員?快進快進。”
保安大爺低頭熟練地拿出訪客登記表填好表格信息,然後按下按鈕。
大門緩緩打開一個可容人通過的口:“怎麼這個時候來了?瞧這兒熱的,大中午趕路不是更熱得慌?”
“是啊,這兒真是夠熱的,可是沒辦法啊,”李翠紅狀似不經意地:“誰讓我家二媳婦有身子了呢,他們年紀輕,身邊沒個老人跟著住,她這一胎沒準能給我二兒子生個大胖子,我這當娘的,再熱不也得過來瞧瞧麼,還是在這兒登記吧?”
“是這兒,是這兒,其他我都寫好了,你直接簽個名就行。”
“成了,那我進去了。”
“去吧去吧。”陳大爺坐會椅子上清清嗓子,想起中午女兒給自己拿了一瓶冰鎮飲料過來,怕放的時間長了飲料變溫,還特地放進保溫杯裏。
這會兒打開蓋子,保溫杯裏的飲料還冒出絲絲涼氣。
陳大爺喝了一口,冰冰涼涼的滋味驅散不少暑氣,讓他瞬間精神一振,腦子也清醒了。
他忽而想起剛才白研究員他娘的話來,二媳婦有身子?她二媳婦不就是白研究員老婆?他們兩口不是有一個4、5歲大的女兒?
白研究員在這農業科技研究院工作,他媳婦兒在教育局工作,兩口子都是有編製的公職人員,咋還能要二胎呢?這不是超生了嘛!
陳大爺剩餘的那丁點睡意這會兒全飛了,他舉起手腕看一眼手上的海鷗牌手表。
距離換班還有一個半時,但陳大爺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跑去告訴自己兒子這個重大的消息了。
‘叩叩叩哐哐哐’家屬院二號樓09室的鐵門被敲響。
白秋秋放下手裏的勺子站起來,扳著板凳走到門邊,把雙層門裏麵的木門打開一條縫隙,通過縫隙往外看。
“奶奶,您怎麼來了?”
李翠紅哼了一聲:“我兒子家,還不能來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白秋秋想翻白眼:“您等等,我開門。”
單位裏的門都是雙層,裏麵一層木門,外麵一層鐵門。
白秋秋把掛在脖子上的鑰匙拿出來打開門:“奶奶您進來吧。”
家裏有大人在這門就不用鎖了。
李翠紅剛往裏走兩步,白秋秋馬上問她:“冰箱裏有西瓜您吃嗎?”
白秋秋從被這刻薄的老太太挑理挑怕了,是挑理其實其實就是無理取鬧。
要是家裏有點兒好吃的不及時問她,她就要用這丁點事數落白秋秋不孝,從而引申到白秋秋的媽媽看不起她這個婆婆。
然後再向白秋秋的爸爸訴自己的委屈,最後每次都以白秋秋父母大吵一架作為事情的結局。
白秋秋實在不想讓這些家庭大戰讓自己家變得烏煙瘴氣的,一般能避免就盡量避免。
不過她想盡量做好根本沒用,別人雞蛋裏挑骨頭的本事,比她避險的本事漲得還要更快。
“你這死丫頭,吃西瓜怎麼能這樣吃呢?真是浪費!”一個丫頭片子吃得比子還多,總這麼吃,她兒子賺多少才夠禍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