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之前,許蓉連加了半個月班,肝各種報表數據肝到麵無人色,走路都打晃,以至於在工位上一頭栽下去的時候,她沒覺得慌張,心裏居然是鬆了口氣:終於能睡個整覺了。
至於工作,去它的吧。
……
如果許蓉知道她這一倒會從許蓉變成“許融”的話,她一定不會這樣想。
但世上沒有後悔藥,穿過來的第十,許蓉終於滅失掉一切僥幸心理,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
一個年方十八、生活在不知道幾百年前的剛剛被退婚的少女。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穿都穿了,湊合活吧,還能咋地。
這具身體上有傷,原少女許融從山坡上摔下來,把額頭摔了個窟窿,許蓉上身的時候,血還嘩嘩流著,她躺床上,一堆女人圍著她哭。
許蓉暈頭轉向地聽了幾,終於把始末聽明白了。
少女許融有門親事,自幼定下,及到嫁齡,家裏嫁妝都備好了,未婚夫變了心,許融傷心不忿,前去質問,爭執間從山坡上摔下。
目前三家正為這事吵成一團。
所以是三家,因為引得未婚夫變心的那個“賤人”也在現場,依許融母親許夫人之見,許融一定是被人推下來的,推她的不是未婚夫,就是“賤人”,未婚夫與“賤人”卻都不肯承認,異口同聲咬定許融是自己不慎失足。
沒有其餘人證的情況下,許融這個受害者的證詞變得至關重要。
可許蓉什麼也不知道。許融的一縷香魂已經摔沒了,她接收到的是個空殼子,裏麵什麼也沒有。
被許夫人追問時,她隻能推頭暈,不記得了,可能有人推她,也可能沒有;可能是蕭倫——即未婚夫,也可能是“賤人”。
許夫人聽了,心如刀割,好好的女兒,不但摔破了相,記性也摔差了,帕子往麵上一掩蓋,就嚶嚶嚶:“我苦命的兒啊——”
許夫人是個柔弱型的母親,擅長哭,好像也隻會哭,她在家哭,到蕭家與常家也哭。
蕭家即蕭倫家,敕封長興侯府。
常家即“賤人”家,敕封鄭國公府。
眼淚在合適時也可以化為鋒利的武器,因為此事集貴族、豔聞、情殺、懸疑於一體,十分適合茶餘飯後消遣閑,在許夫人不遺餘力的哭哭啼啼之下,很快連民間都傳聞開了,蕭常兩家的名聲頂風臭十裏。
“賤人”常二姑娘身為女子,有先性別劣勢,據受不住輿論,已經在家鬧了一回懸梁。
沒成功,及時被婢女發現救了下來。
“呸,裝模作樣的。”
“就是,分明是害了我們姑娘沒臉出門,才尋個借口躲羞。”
許蓉——從現在起是許融了,屋裏的婢女擠在一塊話。
“好了,提那些人做什麼?沒的惹姑娘煩心。”
一個年紀大些的青衣婢女掀簾而入,眼神一掃,不輕不重了一句。
在窗下頭對頭繡帕子的兩個婢女吐吐舌頭,同聲應道:“是,白芙姐姐。”
白芙手裏捧著一個填漆茶盤,茶盤上放著一個巧的白瓷碗,許融躺在枕上,不著痕跡地動了動,眼神勾過去——今是什麼?銀耳蓮子羹,還是冰糖雪梨湯?
她都可以。
“姑娘,莊子上送了兩筐新摘的倭瓜來,南嫂子切了一個,見嫩嫩的,就給姑娘做了甜羹,姑娘這會兒可有胃口嚐嚐?”白芙一邊走過來,一邊含笑問。
許融虛弱地點了點頭:“你得這麼好,那就嚐嚐吧。”
白芙高興起來,腳步都輕快了,窗下的婢女抱了個大迎枕過來,把許融扶起,又把迎枕往她身後塞去。
婢女才十三四的年紀,做起服侍人的差事不那麼利落,白芙看得連連皺眉,道:“輕些,輕些,姑娘還病著,經得住你這麼拉扯?”
婢女被她一,惶惶的,回身從帳子裏出來時,綁在環髻上的發帶不知怎麼和懸在帳邊的流蘇掛飾纏到了一處,她動不了,驚得“啊”了一聲:“誰拽我?”
許融忍不住笑了,伸手緩緩替她解開,婢女才反應過來,臉紅紅地退了出去。
白芙搖頭,也沒忍住笑意:“這笨丫頭。”
完把甜羹奉上。
南嫂子最擅做食甜湯,許融一接過來就聞到那甜蜜的香氣,她不動聲色,一勺一勺地把一碗都吃盡了。
白芙拿回空碗時,笑眯眯的:“姑娘這兩日胃口都好,可見快大安了,太太和侯爺知道,一定放心不少。”
許融“嗯”了一聲,摸了摸額角。
她撞的這個窟窿結了痂,這兩疼裏帶了點癢,她時不時下意識要去摸一下。白芙看在眼裏,笑容不由淡去,又撐著揚起嘴角來,安慰道:“姑娘別擔心,京裏好大夫多呢,又不隻楊太醫一個。侯爺這幾日都在外麵找尋,一定能尋著神醫,將姑娘的傷完全治好。”
楊太醫就是先前給許融治傷的大夫,正經在太醫院有八品官職的那種,他含蓄地下過診斷——“貴府千金額上的這處傷口,若想一點痕跡不留,恐怕是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