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賊名立萬(1 / 3)

月,灑下一地銀輝,模糊了遠山,溫柔了湖水。

雨,已下了一日,漸有雲收雨住之勢。

寧靜的武林府中,卻暗湧著波濤。

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武林府自南宋來,便是這世上有名的銷金窟兒!城中各處皆有通宵達旦經營著的酒樓,坊市,瓦舍,歌館。巷陌中興盡晚回家的達官貴人往往與朝車馬相接,寒暑不減,好一派熱鬧景象!

顧而這日的寧靜,竟著實透出一絲詭異。

往日車水馬龍的路上,現下裏,連個車轍都不見!

因此上,城中的極樂境便極為顯眼。

何為極樂境?

極樂境不過是一個園子。

一個園子如何敢稱極樂境?

從沒有人問過這個問題。

因為如果世上有一個地方可以稱作極樂世界的話,那,隻能是極樂境。

隻因園子的主人乃是下首富,聖上禦筆親封的錢王,江湖人稱錢人皇的——錢元初。

沒有人知道,

錢人皇,

到底有多少錢。

人們隻知道,國庫會有空虛的時候,但錢人皇的口袋裏的,永遠隻有花不完的黃金。

幾百年來,曾有過王朝的更替,但錢王的禦封卻隻此一家!

極樂境臨西湖而建,依山傍水,房廈百間,占地數頃。園中亭台樓閣,畫樑飛簷無數,奇花異草更是數之不盡。

武林府中更有傳言,極樂境的院牆乃是由金磚砌成!

可是從沒有人驗證過這個傳聞。

因為錢人皇既是下最有錢的人,也是下最不吝於花錢的人!

極樂境外從不見有人把守,可武林府中的三歲兒都知道,若非得到極樂境派出的無憂帖,絕不可靠近極樂境!

錢人皇雖是一屆布衣,卻得恩旨可養府兵三千。除開這三千府兵極樂境又有八十八宿衛。

這些宿衛的身形之快,仿若鬼魅。

若來人隻是誤闖,那麼隻消離開三尺之地,宿衛並不會與人為難;若是有意尋事,那麼頃刻之間,來人便會血濺當場。

極樂境的八十八宿衛,乃是錢家世代收養的江湖遺孤或是義助的難民流兒自願留下報恩的忠心死士,皆為自幼送於六大門派學藝之修煉傑出者。更難得的是皆習得錢人皇獨步江湖的輕功——“疾風掠影”。除非遇上百曉生兵器榜排名前十上的絕頂高手,等閑之人絕踏不進極樂境!

而但凡來人死於極樂境外,無論其目的,錢人皇都會贈銀百兩並厚葬其屍首。

是以江湖之間,官場之上,並沒有與錢人皇結怨之人。

而自從二十年前,錢人皇為少林寺各殿菩薩重塑金身並修葺禪院後,少林寺達摩堂首座無我大師便每年於極樂境講經數日。

自此二十年來,再無人於極樂境前挑釁。

武林城數百年前曾為錢氏一族所治,其時吏治清明,百姓豐衣足食,城中無不稱道。雖時移世易,城中百姓對錢氏一族仍是十分敬重。

有人,皇上或許會有不忠心的臣下,武林城中卻沒人不愛戴錢人皇的百姓!

而極樂境,那是一個真正的堂!

若你嗜酒如命,極樂境裏有的是有你從未飲過的美酒;若你為書畫成癡,極樂境裏自有你從未見過的名家手筆;若你是兵器機關的專家,極樂境裏處處皆是微不可察的精妙機關,古往今來的名家兵器,更是所藏甚豐。更不肖香車美人,逶地烏絲如雲;猗猗君子,談笑皆是鴻儒。至於金銀珠寶這樣的俗物,有幸得錢人皇邀請的賓客若是感興趣,自可拿去,錢人皇從不過問。

世上有許多人去過極樂境。

世上有許多人想去極樂境

然而若不得錢人皇邀請,就絕沒有人可以擅自進入極樂境。

有人問,若是聖上有旨,難道錢人皇還可以抗旨不遵?

這便是錢人皇的手腕!

若他不想,世上絕沒有人可以逼他做任何事!

然而世事無絕對,在錢人皇的前半生裏,的確沒有人可以讓他做任何違心之事。

自錢人皇四十歲始,世上便多了他唯一的克星,他的掌上明珠——錢恣意。

錢人皇係出前朝皇室,從出生始便擁有無數金銀財寶,少年時更得遇名師,習得一身通本領,二十歲上下便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卻唯獨子嗣不繼。直到錢人皇四十歲那年,才統共有了錢恣意這麼一個孩子。錢恣意出生時左手掌中便有一個火焰型的胎記,江湖人稱“卦通“的卦王吳山人曾為錢人皇這位大姐算過一卦,卦象乃是”火大有“,此乃金玉滿堂之卦,日麗中之象。

吳山人雖無明言,但江湖中很快便傳出了流言:

柔荑燃火,乾坤掌握。

誰人幸焉,江山為奪。

錢恣意滿月這,一道聖旨也送到了極樂境。

錢恣意被冊封為太子妃,於及笄禮後擇日完婚。

錢人皇看著手上的聖旨,愛憐的摸了摸繈褓中的女兒。

他生平第一次有了無可奈何的感覺。

他自然有抗旨不遵的本錢,但是女兒這樣的命格,皇上又怎能容她不嫁於紅牆之內,而當自己百年之時,又還有誰能保女兒一世平安?

“主君,太子領來的大內飛龍衛已經將極樂境外和內城守的水泄不通了。六大門派趕來助陣的武林同道也已分守在園子的隱秘處了。”一個蒼老喑啞的聲音將錢人皇的思緒自十五年前的那個夜晚拉了回來。

“姐呢,可是呆在殘月中?”錢人皇依然背對著前來報告的老者,似是漫不經心的問道。

“是,姐這樣乖巧懂事的性子,老爺既然囑咐了,如非必要,半步都不曾離開過殘月。”前來回稟的乃是極樂境的大總管淩遲,淩遲的年紀已經極大了,大得連錢人皇也不知道,他究竟多少歲,隻知道自這園子建起來之後,淩遲一直是園子裏的大管家,而這院子建起來已是70年前的事情了。淩遲的背已經佝僂起來,臉上的皺紋也深得和刀子刻出來的一樣,但園子裏的事,每一樁每一件他都記得極為清楚,從院子門前的石獅子尾巴上有幾根毛發,到花廳中的八仙桌上今日放著什麼果子,他都能極快的一一回答出來。

“今便是那賊定的日子,園中布下這般的羅地網,可必得將他擒住。”錢人皇語氣依舊平淡,可眼睛裏一閃而過的寒光叫人不能逼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