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梔接過冊子的手有些顫抖,連同心裏也跟著生疼。
他的身體,一定很痛苦吧。
這種時候還想著給孩子找名字,也算難為他了。
整個冊子在眼前舒展開來,隻見中間的字盡然有好幾百個,這隻怕是將整個字典都照抄了一遍吧。
這要選到什麼時候。
況且,連“貓”“狗”“豬”這種都寫了進去。
“武將”這兩個字已經不能幫他背鍋了,分明就是毫無文采。
“你選的這幾個字什麼意思。”
她微微皺著眉頭,帶有絲質問的看著。
肖遇卻不以為然,隻是撇了撇嘴,淡淡的說道:“這幾個字是給孩子起小名用的,阿貓阿狗好養活。孩子當然是健康最重要!”
再說了,他小時候可是被自己親爹叫過狗子的。
當初在軍營裏,叫狗子二狗的人可真不少。
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啊?
沈梔深深的吸了口氣搖搖頭,倒也不再說什麼。
行吧,反正他總能找到理由。
隻是接著往後看下去,她的眉頭愈發的皺了起來,遇到後麵,一雙眸子裏似乎還有些閃動。
前麵看著她都沒什麼注意。
比較字跡工整,就算寫的是貓是狗也看著舒坦。
可到了最後這兩頁,字體已經寫的歪歪扭扭,很熟撇捺見都能看到顫抖的痕跡,雖然已經在盡力忍耐了,但這撇捺的彎曲地方有明顯的回折,必定是手抖的不行,無法好好書寫。
隻覺得鼻子有些酸痛,但卻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一樣繼續看下去。
他寫這些的時候,該有多疼啊。
沈梔聲音有些顫抖,但也還是咽了咽口水,慢慢的問道:“這本冊子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寫的,這麼多字,你平時在家裏呆的又少,總不能一天寫完。”
肖遇的眸子好像看的很遠,整個人也微微底下了腦袋,好似陷入了回憶。
“有些時間了,那時候你還沒離京…”
那段時間是他整日待在窯子裏,天天喝個爛醉。
但每次酒醒了之後都要問自己,到底能不能忘記這件事,好好的重新來過。
甚至為了讓自己接受她懷的這個孩子,總在給自己找理由騙自己。
覺得孩子要是跟他姓,應該就能跟親生的一樣吧。
他或許也能心裏有個舒坦。
所以洋洋灑灑寫了這麼多。
其中貓狗豬,也不乏他惡意報複的心思。
隻是時間有些久遠,當初怎麼像個蠢蛋一樣寫這些的場景都有點記不清了。
後來沈梔走了,他一個人坐在尋芳院裏。
幻想著她還在身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模樣,可他不會寫詩,也沒有那麼好的文采。
隻能想象著她給自己生了個孩子,他一遍抱著孩子,一遍和她依偎的場景。
所以中間又寫了些。
現在想想,當初因為誤會弄了這麼多事,倒有些挺可笑的。
嘴角微微的狗子,眸子裏卻顯得有些失落:“若是覺得不喜歡,就不要用了,你給孩子想一個就行。”
沈梔抱著冊子緊緊的咬住嘴唇,鼻子很酸很酸,眼睛很熱很熱,卻不敢有任何的情緒表露。
那時候他應該還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他自己的吧。
卻給寶寶想了這麼多名字。
該說他傻呢?
還是該說他可憐?
倒也慶幸,一切都沒有辜負。
“很好聽,這裏麵的字都挺好聽的。”
沈梔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展現出一個大大的微笑,用手指將一個字點著送回肖遇的麵前。
“就這個把,這個不錯,肖序。”
“肖序…”
她輕輕的念著,嘴角微微的揚起,但眸子中卻有著一點酸澀。
肖遇隻是看著她,微微的點點頭。
他不動這些字有什麼含義,隻要她喜歡,那一切都是好的。
既然她想叫“肖序”那便叫“肖序”。
“雲流,肖王府世子“肖序”,你告訴劉叔讓他記入族譜。”
這是他的孩子,肖序是他的孩子。
隻是心裏想著,就覺得格外歡喜。
沈梔隻是附和著微微笑著,但心裏卻依然有些消沉。
“序”,惜別的贈言叫做“序”。
她不過是誤入這個時代的魂魄,能在這裏是不是真的能活到老都說不定。
這孩子,是上天賜予她的寶貝。
也是她留給肖遇的贈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