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康十二年,秋,盛京承安侯府長子秦澤藐視科舉,以下犯上,褫奪狀元之位,貶為庶民,終身不得入仕途,承安侯府受牽連,被貶為伯爵,扣三年俸祿,由此終結承安伯一脈在朝中的機緣。
同年冬,信國公府少國公容爍初戰告捷,成功剿滅盤踞在南邊,以戎族為首的邊境部落,保南邊一片安寧,龍心大悅,奉下有才之士為國之棟梁,未來之希望,竟連不久之前徹底被貶的承安伯府也有幸得一赦免,秦澤的懲罰改為任蜀州泗陵主簿三年,在此期間,若有重大功績亦或是真心懺悔,方可考慮重回京城重用。
一個新科狀元郎,竟然變成了縣城的主簿,簡直是一個最大的諷刺。
反觀信國公府,因一位少年有成的少國公,上門送禮拜訪的人幾乎要將門檻踏破。信國公攜夫人尹氏招待來客,幾乎要將府上的茶葉都喝幹了,也沒瞧見正主露一露麵。
信國公容遠宏招來管事詢問:“大公子人呢!”
管事也是一臉為難:“大公子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利索,這幾日都在竹林那邊住著,不願意被叨擾。”
信國公皺起眉頭,夫人尹氏看有些惱火了,難免為兒子站隊:“他在家時你總是嫌棄,出去做了這番大事,想要修養也是人之常情,你又惱火他不呆在家裏,做你兒子可真是難!”
信國公一瞪眼:“我、怎麼的還是我的不是了!我是怕他恃寵而驕!”
尹氏莫名帶上了幾分驕傲之色:“吾兒,驕亦有道!”
信國公徹底敗下陣來,心中人隻能抖著手數落:慈母敗兒!慈母敗兒!
常年占上風的尹氏理了理高聳發髻,繼續精神抖擻的去幫兒子應付那些官場老油條。
……
城外竹林,手下閔星將帶出去的東西又原封不動的帶了回來。
“公子,見不到人。”
容爍正在臨摹字體,聞言連頭都沒抬:“嗯。”
閔星有些拿不準了。
要這個秦家狀元郎,還真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明明都中了狀元,竟然當著滿朝文武的麵斥責朝中買官受賄之風氣,當場扔了狀元服大步踏過,令那些花了大價錢都沒能在狀元之路上走出名堂的人汗顏,純粹的強占資源,此行徑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看到那個狀元位置沒?我扔了都不給你!
縱觀古今,怕是沒幾個人敢這樣褻瀆聖恩,直到自家公子這次被穆國公府給坑了去剿什麼邊境部落,那秦家狀元郎竟然送來了一份剿滅攻略。
少國公容爍,那是名滿盛京的貴族公子哥,人長得好看,文武雙全,最重要的是在行軍打仗上的辯論從未輸過,唯一的缺陷就是沒什麼實戰經驗。穆國公府的人看中了這點,先是讓皇上認定容爍是此戰戰勝的關鍵,緊接著二話不就把人往前線推。可憐自家公子長這麼大就沒有出過盛京方圓百裏的位置,對前線的戰況也不是很懂,如果不是這秦家狀元郎的一份攻略,容家現在會是什麼光景,誰也不知道!
容爍並非一個貪利人,他得了秦澤的幫助,如實稟告,也得了聖上的讚賞,稱他不貪慕功利,可是秦家之前實在是太折煞龍顏,之後的所謂赦免,不過是家沒有明的一個賞賜。意思很明白,你兒子是個人才,但是還太心浮氣躁,等出去磨煉兩年,知道鋼鐵是怎樣煉成的,適合做朝中重臣了,再叫回來重用!
秦家得了這個聖恩,心裏應該清楚容爍並未攬功,可即便不用他們感恩戴德,最起碼不用這麼冷臉示人吧!
容爍寫完最後一個字,放下筆,拿起一邊溫熱的手巾擦手:“往後讓大夫人和老爺不要再送禮,這禮誰該送誰,還不一定呢。”
閔星費解的“啊”了兩聲,見自家公子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幹脆不問了。
有些話不用多問,但有些話還是要的。閔星道:“公子,過兩日就是臘八了,按照往年的規矩,都是要進宮與皇後一同吃臘八粥的。”
容爍微微抬眸,望向窗外,竟下雪了。
今年的冬,似乎來得格外的早,兒也格外的冷。
走在路上嗬一口氣,霧氣屢屢消散,也經不住這寒冬的冷冽。本該門庭若市喜氣非凡的承安侯府,已經變成了麵積縮三成的承安伯府,沒有了俸祿,別過年過節張羅張羅,就是以後的日子都要緊巴巴的過,承安候一氣之下把罪責全都推給了發妻趙氏,氣的趙氏在房間裏麵哭了一。
好在承安候這些年來隻有這一個發妻,並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妾侍,這才沒能讓後院翻,倒是次子秦朗,周旋於父母與大哥之間,險些累斃。
大哥自資聰穎,過目不忘,早些年跟著敬武侯手下的副將去過不少地方,深諳行軍布陣,詭譎兵法,這樣的人才,竟然選擇自斷後路,實在是糊塗!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