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微風拂過。
江昊蒼的心情微柔，看著身前飄起的火苗，回憶說道：“我有一個阿妹，他是我小時候在路邊揀的，那時候我們都還很小，誤打誤撞闖進了茫茫岷山，就在快要餓死渴死的時候，我們碰到了一個老獵戶。”
他抬起頭來，看著費梁蒼白的臉色，說道：“老獵戶不是什麼世外高人，他救我們兩個也不見得是起了什麼好念頭，但總之他教會我打獵，我的箭法就是那時候學會的，後來……老獵戶死了，我就帶著阿妹在岷山裏打獵為生。”
很簡單的講述，費梁眼中卻浮現出極生動的幅幅畫麵，一個十歲不到的小男孩兒背著五六歲的小女孩兒，在滿是凶獸懸崖密林的茫茫岷山間艱難前行，他的手裏提著一把小小的黃楊硬木弓，小女孩兒身後背著一筒簡陋的木箭。
有時候會幾天都射不到獵物，有時候會被豹子追趕的摔落山坡，偶爾射中一隻灰兔兩個小孩兒便歡欣雀躍，有時他們遠遠看著亮著燈火的山寨卻沉默離開。
在費梁眼中，江昊蒼的那張臉再也沒有先前那般可惡了，他蹙眉問道：“山裏如此凶險，你們為什麼不去找官府？我趙國對於孤寡的憮恤應該做的極好。”
江昊蒼低下頭揀起一根焦柴，低聲說道：“我是齊州人，而且……活著，其實在人少的地方反而更容易些。”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不知道隱藏著多少生存艱辛與血淚，費梁怔怔看著火堆旁的少年，忽然蹙眉問道：“那個老獵戶……怎麼死的？”
江昊蒼抬起頭來，平靜回答道：“我殺的，用刀殺的。”
至於為什麼要殺死那名老獵戶，他沒有解釋，不會向這位暗營的暗子解釋世界底層最陰暗汙穢的部分，以後這輩子大概也不會向任何人解釋，他隻是抬著頭，唏噓地望著天空。
眼中閃過一絲溫暖的希望。
……
……
費梁頓了頓，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厭惡的神情，然後轉過頭來向江昊蒼淡然說道：“以後跟著我吧，我們會有一個好前程。”
江昊蒼早已知道眼前這位青年的真實身份，隻是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荒唐到說出這種話，尤其是那神情之中的淡然平靜，讓他對這位暗營暗子的觀感發生了些微的變化，心裏想著這些事情，反應便不免慢了些，微微一怔後應道：“如果有機會，到晉陽後我就要去參加天相府的入門之試。”
人類對於同一句話依循不同的解讀方式會聽出很多不一樣的意味，這句話聽上去可以說江昊蒼是在說自己沒時間跟他一起，也可以聽成是他委婉地表示拒絕，裏麵還帶著那麼一點驕傲：進了天相府自然有前程，不需要跟你一起打混，而且還有些風險。
“你確定你真的能順利參加天相府的考試，而且能順利地通過入門試？”費梁冷冷看著他，說道：“我趙國雖然以才取士，但這個取字卻極有講究，若你以為有才之人便能尋找到才華的施展之地，前朝那位柳先生又何至於悻然混跡青樓一世。”
江昊蒼看著他清秀的眉眼認真說道：“我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在此希望你能夠幫我去掉那些不應該有的障礙，我隻希望不要因為自己窮而失去進入天相府的機會。”
費梁帶著毫不掩飾的猜疑之色看著他，沉默了很長時間，想不明白這個少年軍卒為什麼會如此冷靜而直接地拒絕自己的拉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