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江麵上,浪花拍打著船尾,靜謐而又清冷。
麵對少女的詰問,江昊蒼臉上顯露出幾分猶豫與掙紮。
“我……”
如鯁在喉一般,無法吐露心聲。
剛想說出口,一種莫名的沉重負罪感便湧上心頭。
就像被千萬斤巨大的石塊壓住了胸口,快要窒息了!
保護?
一輩子?
江昊蒼呐!你連自己的阿妹都保護不了,又能保護誰呢!
根本就是個什麼也保護不了的廢物!
少年的心中如此嘲弄著自己。
想起那一年寒冬臘月消失於眼前的嬌小身影,想起那一張極為可愛卻隻能在午夜夢回輾轉反側的稚嫩臉龐,想起那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翹首山門的無助等待……
於是,埋藏在心底的絕望與痛苦如同從土裏翻新出來的嫩芽,開始瘋狂滋生!
而遲遲等不到想要的回答,趙懷月的雙眸依舊熾熱,可她並沒有看見,麵前少年的臉上,那濃鬱到化不開的愧疚。
“對……對不起。”
終於,脆弱而又細微的聲音從江昊蒼的口中艱難吐出。
對不起?
少女似乎不願意相信這樣決絕的回答,所以依舊前傾著身子……
她依舊在等待……
房間內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許久之後,趙懷月終於確信了什麼。
這是一個讓她極為失望的答案,被黑紗蒙住的雙眸瞬間失了神,就像是一團熄滅的熾熱火焰。
她失望,卻不習慣於表露失望。
她難過,卻不習慣於訴說難過。
這是她自小養成的習慣。
這是她僅存的倔強。
趙懷月不發一言,摸索起桌上的筷子,開始頻頻夾著菜,一邊看似津津有味地吃著,一邊渾然不覺,自言自語了起來,仿佛忘記了剛才的一切。
“我出生在齊州趙家,不過沒多久,我娘就病死了。然後,我就多了個繼母,至於我爹……我不清楚,也沒見過,更沒聽人說過。
繼母總歸是沒有親生母親來得好,那個時候,她總是打我,吃飯也挨打,睡覺也挨打,我也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麼,就覺得自己日子過得太苦了。
再後來,又過了幾年,我個頭高了一些。齊州的冬日向來寒冷,棉被顯得有些緊湊,不大夠用。我那繼母便將我介紹給了趙管家,說是他家爐子被窩暖和。
我天真的以為那壞心眼的繼母終於仁慈了一回。
不過,那一夜,我去了之後……
江昊蒼!不如,你猜猜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少女平靜的語氣下,蘊藏著一抹唏噓與淡然。
她經曆過很多失望,但她從未絕望。
所以,她開始以柔克剛。
聞言至此,少年的心如刀絞一般的痛楚。
冰冷的臉色上,夾雜著說不清的猙獰與戾氣。
低著頭,十指死死地抓著自己大腿,硬是刮下道道劃痕。
依舊是沉默。
“呼!”
趙懷月長舒了一口,聳了聳肩,有些無謂道:“估計你這麼蠢的家夥也猜不出來!第二天,我就被送去了後廚,一邊幹活,一邊混飯吃,那一年,我十一歲。”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手藝這麼好了吧?”
盡管心裏默念無數聲‘對不起’,少年卻愈發沉默。
隻是偷偷拿起筷子,開始一口一口地夾起那已經冰涼的裏脊肉片。
吃進嘴裏,總有一種冰涼又奇怪的鹹味。
但此時的他卻覺得,竟出乎意料地美味。
“喂!江昊蒼,你信不信命呐?”
少女突然放下筷子,認真地問道。
“咳咳……咳咳……”
由於吃得太快而被噎住的他,忍不住猛地咳嗽了好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