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等眼睛適應光線,就聽見一個聲音冷漠地斥道:“出去!”
我心中一顫,站在原地沒動。
而後,一個身影緩緩從黑暗中坐起,看到我,似乎微微愣住。
直到此時,我方看清他的樣子,才短短的十幾日不見,他竟瘦削至此,五官枯寂深刻,須發蒼蒼,暮色沉沉的眉宇間,似乎還染有一絲戾氣。
我心中大痛。
他的聲音依舊淡漠:“既然離開,何故又回來?”
我的臉驀然羞紅,靜了片刻,力持鎮定:“我是要離開,但隻是要自己離開,並不想帶別人走。”
他默了片刻,冷冷:“何意?”
我緩緩撫向自己的小腹,聲音微顫:“就是......帶人走。”
他凝目注視我片刻,忽似悟到了什麼,目光微動,移向我的肚子。
“你?”他忽地站起身來。
我的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昏暗的內室,依舊沒有點燈,他坐在案後,手指輕輕地撫摸著我的一縷頭發,我臥在他的腳邊,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或許,在經過那一場激烈的分手風波後,兩人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夜色如巨大的黑色羽翼覆蓋了天地,我抬起頭,望著朦朧中他優雅的側麵輪廓率先打破沉默:“用膳嗎?”
他頓了頓,視線緩緩移向我:“餓?”
我“嗯”了一聲,借著夜色的遮掩厚顏道:“畢竟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他的目光透過濃濃的暮色落在我的臉上,我的臉紅了,連忙起身道:“我去叫人準備膳食。”
他按住我,緩緩道:“煜來。”
然後,他招來人吩咐備膳,膳食似乎早準備好了,他的話音剛落,便有人把膳食端了過來。整個用餐過程,兩人依舊寂靜無聲,似乎都在小心翼翼地避諱著什麼,卻又不覺得違和。
膳罷,他道:“如果累,就先休息。”
我道:“可是我想陪你。”
他又不出聲了,目光靜靜地望著我,我的臉又開始泛紅,掩飾著躺倒他的腳邊,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頭發上。
他的手指有一瞬的凝滯,但隨即便緩緩地梳進我的發中。
或許真的太累,或許他的氣息讓我安心,我像一隻安心享受撫摸的貓一般,竟躺在他的腳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一覺醒來,發現他正在案上寫著什麼。
如水的燈光映上他的麵容,使他的五官輪廓更加醒目,俊眉微蹙,薄唇緊抿,執筆的動作果斷有力,無端地透出幾分殺伐之氣。
我坐起身,呆呆地看著,忽覺得這樣的景煜很是陌生。
目光緩緩移到案上的羊皮紙上,隻見上麵的字個個筆力蒼勁、墨透紙背,最後一行,無遮無攔地映入我的目中:
汝等以諂侍君,濫殺無辜,吾定會叫汝血債血償,疲於奔命而死!
好似有風突然襲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轉過頭來,靜靜地盯著我,目光平而幽深:“怕了?”
我迎著他的目光,緩緩微笑:“不,我隻要夫君痛快,其他的,我全不在乎。”
他默然無聲地看了我一會兒,似估量又似審視,而後緩緩地把我納入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