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子 00000已過而立之年的黃晨,至今仍然是一事無成、平平凡凡的。這一年,有發了家而又好顯擺的幾個高中同學,聯合發起了一次同學大聚會。在聚會上,黃晨被意氣風發、超級嘚瑟的同學們,給著實的刺激了一番。這不,還沒到上熱菜呢,他便已經把自己給灌了個酩酊大醉。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他是如何回的家,他一概的不知曉;隻依稀記得自己在心裏,一直在咕噥著: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呀!這才過了幾年啊、現實可就照進了可歎的人生?他被人架著放在了床上,一沾枕頭他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不一會兒,過往的點點滴滴、林林總總如故事片一樣,忽忽悠悠地飄入夢來。 (二)童年記憶 000000凜冽的西北風在寂靜的夜空中狂嘯著,瘦長的幹樹枝兒吹著口哨與風一起合唱。鵝毛般的雪片打著旋兒,直往牆縫兒裏、窗縫兒裏、門縫兒裏鑽。瓦房上、平房上、草房上蓋了厚厚地一層雪;大街小巷裏也鋪了厚厚地雪,走在上麵嘎吱作響;村外坑塘河溝的冰麵上,同樣積滿了皚皚的雪,分不清哪裏是旱岸那裏是水域;田野裏更是被高高低低、大大小小地雪丘所壓覆,隻有幾棵稍高些的、長在偏僻角落裏的蒿草還在那兒瑟瑟起舞。烤了一天火的大人們,以及嬉戲了一天的小孩兒們,相繼進入了夢鄉;就連家禽家畜也都沉沉睡去了。偶爾,從村頭小石橋下,傳來幾聲水流聲兒,提醒著時間仍在行走。 00000這是一九七六或七七年的隆冬。象無數個往年一樣,每到這個時節,和平村這個中原腹地的小村落,便會被無休止的幹冷的西北風光顧;也總是被一場接一場的大雪裝飾和吞噬。往往是頭場雪還沒化淨,貳一場就又下了起來。 000000早晨八點多鍾了,天已是可明可明地了。但村兒裏的老公雞,卻還沒打鳴兒呢。是它也睡過了頭呢?還是在等出日頭呢?風仍是那麼大,雪也沒有要停的跡象。歇在農閑季節和寒假裏的男人與孩子們,一個是因起來一沒啥事兒可幹;一個是因前一天玩的太累 ;所以天光到了這般時候,他們也懶得離開暖烘烘的被窩兒。而那些整日裏既要忙地裏又要操持家務的婦女們,心裏想的是這樣的賴天氣,家裏其他人反正也都不起來;自己呢借此也偷會兒懶兒、再多咪會兒, 另外還能省一頓飯呢,故而呀她們也決定臨近中午時再起床。 00000上午十點多時候,餓得差不多的村莊,才陸陸續續地聽到這一家、那一戶大門落栓聲兒。繼而股股青煙從粗粗細細、高高矮矮,樣式不同的煙囪裏冒了出來,剛一露頭兒便被風得扭曲著散開了。這頓飯既是早飯也是午飯,一舉兩得既省時省力、還省糧,大人們覺得如此會 過日子可得勁了。昨天在雪地裏野了一天的孩子們,因為棉衣棉褲被搞濕了大片、棉鞋更是水兒透,涼了一夜還不曾幹,所以今天隻能怯生生地,在大人們的怒目和巴掌下,乖乖的呆在家裏,不敢有半點兒造次。 過了晌午,西北風小了點兒,但雪仍下著。無所事事的達人們,便吆喝著自家的孩子們,到草棚裏抱一些早些時,晴天裏拾回來的樹疙瘩或是幹死的、不成材的小樹,點了烤火取暖,順便把棉衣鞋襪給烘烘幹。小孩兒們極不情願地把那些似章魚、如彎蛇、象龍杖的柴禾,拤到灶火(即廚房)或不住人的東西配房裏。大人們 找了些易燃的柔蘘柴禾來,用火柴點著了擩到柴堆下。可能是下了幾天的緣故,柴禾有點潮,沒有立刻燃起來,屋子裏一下便充滿了煙氣,把孩子們嗆得“噌”的一下,可都躥到了當院兒裏,連咳帶喘的,眼淚鼻涕直流。再看那些早已煙熏火燎慣了的達人們,沒那事兒一樣仍舊蹲在柴堆旁,眯著雙眼鼓著腮幫子,一口接一口地吹著火。不大功夫,蘘柴禾首先竄起了火苗,緊跟著大柴禾也被點著了忽閃忽閃的火焰越冒越多、越燒高。屋裏的煙氣因斷了根,而跐溜嘩啦散了很多。隻留房頂處尚有尺許厚,翻滾著從洞開的門口上方流出、飄升、消失。在爺娘的大嗓門兒裏,被凍得呲兒呲兒哈哈的小孩們,一個個被吸進暖和的屋裏、定在了火堆旁。 (三)童年趣事 000000素有和平村兒古靈精怪稱謂之一的黃晨,今兒個也特別地老實,不用說昨天肯定有錯在身。昨兒個下午的時候,他跟村兒上幾個年齡大點兒夥伴領著狗,去野地裏攆兔子,一不小心掉進了,被積雪埋住的水溝裏。等到被大夥兒拉出來的時候,褲腿棉鞋上的水啦啦流,襖也是陰陰地(即潮濕了),回到家時嘴唇都紫了。他爹氣得立馬賞他一頓胖揍,這還不算完,扒光衣服扔進涼被窩,並且罰他不準吃“黑嘍飯”(指晚飯)。黃晨又冷又餓,加上屁股火辣辣地疼,他躲在被窩裏嚶嚶低泣。當娘的心疼他,就偷偷地塞給他一塊兒溫溫的蒸紅薯。他一邊抽咽著一邊嚼著,嘴裏一股半甜半鹹的味道,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00000等他再一睜眼的時候,別人已經吃完午飯了。他沒敢象往常那樣撒嬌胡鬧,而是悄默聲地淩亂的穿了哥哥姐姐們勻出來的一身兒舊棉衣褲,趿拉著娘的老棉鞋下了床。自個兒到灶間盛了一碗還溫的稠稠地紅薯玉米糊,就著自家淹的鹹菜吃了,尚覺不飽就又來了碗。“嗯,飽了”黃晨用手背抹了一把嘴咕噥道。然後,把碗筷往案板上一撂,搬了隻小板凳兒,仍不敢做聲地緊挨著娘而遠離爹的那一邊坐下。此時火燒的正旺,他雙手環著娘暖烘烘的襖袖,嫩嫩的小臉就不由自主地貼在了上邊。熾熱的火堆考得一家人臉紅撲撲的,手心裏直冒兒。哥姐們前邊兒考熱了,就時不時地轉過身去烤烤後背。突然“啪”地一聲,有一塊兒火炭兒爆裂,火星四下飛濺。姊妹(在這裏習慣稱家裏所有的孩子)幾個嚇得驚叫著跳到一旁,邊雙手翻飛地撲拉著衣服,邊扭頭看後麵的衣服著了沒有。黃晨爹也趕忙站起來,抖手上的、黃晨的那身兒棉衣。幸好火星不是太大,落在衣服上時就已經熄滅了。晨他爹用那雙布滿老繭、似枯樹皮一樣的手,使勁握了握手中棉衣,又把老臉在上麵挨了挨,然後劈頭扔給小晨臉帶怒色說道:”給!換上吧!下回再弄成這樣兒,看我不打折你的腿才怪呢!“小晨給嚇了一跳,慌忙抬雙手去接。他娘恐怕棉衣掉到火堆上,也忙扭身兒攏臂去接。這一忙亂棉衣倒是接住了,手裏正納的鞋底卻掉在了火堆邊兒上。她又忙不迭地去抓鞋底,還好手快鞋底子沒事兒,隻針上的線給燒斷了。她一邊兒接著線,一邊兒轉臉兒衝晨他爹嗔怪道:”你瞅你這是幹啥哩嗎、你看這弄得?!“晨他爹嘴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站起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