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從睡夢中醒來,已是第二日中午了。昨日雨停後,兩人就近找了一間客棧,要了兩間房各自去休息了。
九凝醒來時,隻感到腦袋十分沉重,房中沉寂無聲,入眼皆是一片灰暗。九凝往後摸住枕頭,拉倒腰下墊住,撐著床沿坐起,緩了緩神,眼睛才能看的清楚一些。
原來已是旬日高升的時候了,昨日才暴雨傾盆,今日又是萬裏晴空,雖隻從窗欄花紋裏漏進來幾點太陽光,也覺得滾燙異常了,昨日一場雨,好似錯覺一般,全都灼幹在這金燦燦的光裏了。
這樣靠著坐了許久,原以為是睡昏了頭,才有些不舒服,現下連眼睛懶得睜開了,方才覺得熱,並不是因為外頭的太陽光,是她自己渾身滾燙,連呼吸都有些灼人。
定是昨日淋雨了的緣故,竟是真一語成讖,成了頭一個得了凡人病症的神仙。
她應該要盡快就醫,可聲音卡在喉嚨,推它一推的力氣都沒有,房裏又隻她一人,如何是好呢?
又過了些時候,她意識越發模糊,腦中就記得一個念頭——尋醫。
好在她意識快要盡數模糊的時候,有人敲了敲門,她便安心睡去了。
腳步聲匆匆來,緩緩去,擰水的聲音,額上冰冷的涼意,一點一點,又安靜了下來。
再睜開眼,素白的紗賬上渡著一層暖黃色的光,八仙桌上,紅色蠟燭上的火光正安靜的躍動著,那有一個人一身白衣手持書卷,麵目清冷。
九凝剛一瞧過去,他正側目望來,麵露喜色,匆匆放了手中書卷。
為何有些不對?
九凝扭回頭,閉上了雙眼。為何不對?那裏不對?是了,那人永遠都是清冷自持的,那裏會這樣,他從來都沒有對她笑過的。
“怎麼了,可還有什麼不適。”桌旁那人已坐到了床旁,見她醒來自是開心的,可不一會兒,又好似要重新睡下,麵容痛苦。
“沒事,”九凝搖了搖頭,想起昨天一場大雨,才記起是昨天送了他傘,又替她找了住處的那名男子,已經麻煩她許多,也想著讓他放心,又說:“大概是才睡醒的緣故,能扶我起來嗎?”
江城點頭,扶她坐起,拿了軟枕塞在她背後,又拖了拖被子,才問:“要喝點水嗎?”
“嗯。”方才倒也沒覺得,他這一提起,她才發現她渴得很,連嘴唇也有些發幹。
江城起身去倒水,水入杯中,落在那石瓦做到小杯裏,似在她心中激起了千層浪,江城說了什麼,她也一句沒聽進去了。
為什麼總是想起九靈呢?他和她並沒有多少交集才是,隻有見過寥寥幾麵,連日常通信,都是精靈傳達。
想起九靈的,是九凝,還是凝珠?那麼她是誰,或者說她該是什麼樣子的?九凝那般還是凝珠那般?
“九凝?九凝?”江城拍了拍她肩膀。
“啊,”九凝才成恍惚中醒來,拿過他手中的一杯水一飲而盡,擦了擦嘴問:“你剛才說什麼?”
江城拿走她手裏的杯子,轉身道:“我說你昨天受了寒,大夫已經來看過,留了幾服藥,你既然醒了,我便先去讓小二給你把藥熱上。”
“哦,好,麻煩你了。”九凝呆愣愣的點了點頭,藥?她大概用不著吃凡人的藥了,自她醒來,她便有感覺,她已經完全好了,好歹她也是個神仙。
隻是為了避免懷疑,她這個藥還是要喝了好。
“不麻煩的。”江城笑了笑,輕輕推門下樓去了。
照顧一個不相幹的人也能如此盡心盡力,九凝不禁對他又多了幾分好感,除了是個正人君子,還有著菩薩心腸,渡人渡己,若是有修仙之意,定會位列仙班。
九凝躺了一天,此時精神大好,便想下床活動活動,來回走了幾步,忽瞅見江城放在桌上的書。
書這種東西,她看的極少,哪怕書中寫的東西再有趣,隻要一看到綠豆大小的字一列一列排在她眼前,半刻鍾不到,她便能熟睡過去。
好在她是天生神靈,道法仙法都是生來具備,若要同一些仙家子弟一般拜師學藝,就是學個十來萬年,怕還隻是個庸才。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做連理枝。”
“你也喜歡這話本?”九凝才隻念了這麼一句詩出來,江城已經端著藥回來了。
被這麼一問,九凝反射性便是三字:“不喜歡。”說著放下了書,在桌旁坐了下來。又想想他定是喜歡這本書的,若是能有一個同好可以同他討論討論,抒發一下心中所感,可她一開口就給人潑了盆冷水,實在是對不住他對她的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