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是什麼時辰?”秦辰放下筆,問旁邊的陳安趙奇。
“回稟陛下,差不多已經三更了。”陳安躬身答道。
“是嗎?”秦辰從龍榻上起身,走到窗邊,往外麵瞧了一瞧,見夜色沉沉,秋雨連連。猶豫了十幾天的心思,終於下定了決心,朝外麵走去。
“陛下……”陳安忙捧了金龍披風跟了上去:“陛下,奴才去叫步輦來?”
“不必。”秦辰說了一聲,便往宮門走去。出了宮門,竟往承乾宮去,陳安與趙奇心中一凜,互望一眼,不敢作聲,忙跟上了。
承乾宮外三千龍騎尉守著,錦衣衛和龍騎尉的正副統領奉旨輪班看守,見皇帝深夜來,不敢聲張,急忙行了禮。浣紗和小鄧子匆匆忙忙出來,說娘娘早早睡了。秦辰著她們在外麵看守,自往寢殿裏去。開了殿門,卻見床榻上被褥單薄,空無一人。心狂跳起來,秦辰臉色鐵青,當璃落是逃出了宮,三兩步搶出門外,傳來承乾宮所有的宮人和龍騎尉錦衣衛的統領,何清首當其衝,跪在最前方。眾人驚惶失措,隻說沒有見到娘娘出寢殿,何清進言,三千龍騎尉將承乾宮圍得密密麻麻,料想貴妃不會出去,定是仍在宮內。
有宮女來回說,見書房內有燈光,秦辰往書房去,推門見璃落伏在桌上,沉沉睡著。眾人鬆了一口氣,都默默退了下去。皇帝走到桌邊,看璃落側臉,心中五味雜陳,又愛又恨。見璃落嚶嚀微動,似要醒來,忙點了她睡穴,將她抱在手上。正要送回寢殿去,卻瞧見桌上字紙,拿起一看,竟也呆立當場。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原來如此。
此夜秋雨連綿,竟是一種相思,兩處閑愁。
第二日,璃落在床榻上醒來,依稀記得昨夜自己在書房裏,怎麼又回了寢殿?夢中有厚實的胸膛,低沉的聲音一直撫慰著,甚至還有一個女子柔和安撫的聲音,細細的像是在稟報什麼,如今再看身上蓋的明黃的五龍錦被,頓時明白過來。也不說話,隻是慢慢的梳洗了,仍舊到書房看書。
昨夜寫的字,已經被拿走了。過了一會子,有聖旨到承乾宮,許貴妃每隔三日到禦花園中散心,隻是每次隻得半個時辰。璃落苦笑,這還真是囚犯放風了,不過有總比沒有的好。承乾宮內的人被換走了些,接著送上的器物用品還是她“得寵”的時候用的那些。浣紗及小鄧子都替她高興,反倒是她自個兒隻笑了一笑,便又去做手裏的事情了。旁人都道她是如何修來的福分,竟又可以得皇上回心轉意,隻有她自己心下明白,如今的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她在和他賭,賭他對她尚有一絲情誼,如今見他拿走自己寫的紙條,又做了這麼許多事,甚至在她睡夢中傳醫女與她看病,她知道,自己賭贏了。
終於到了“放風”的時刻,浣紗小鄧子陪著她往禦花園裏來,周圍一堆龍騎尉護著,龍騎尉統領,她曾見過的上官宇亦步亦趨,何清作為京畿三衛總統領也跟在身後。璃落瞧得心裏麵暗暗好笑,這在禦花園,眾目睽睽之下,她就算想做什麼,做得了嗎?用得著這樣的陣仗來看著她?無奈的歎口氣,難得出來一次,還是看風景吧。秋日的風景最是爽朗,可巧這天天氣好,萬裏無雲,晴空朗朗。禦花園裏開了菊花,金黃殷紅,深紫淺白,好看極了。璃落流連了一會子,何清便上來說,半個時辰已到,請娘娘回宮吧。璃落無奈,隻好回了承乾宮。
回去路上,浣紗瞅準時機,上前幾步,小聲的在璃落耳邊說起那晚的情況,璃落聽後麵上隻當是什麼事也沒有,心裏卻早已亂成了片,原來那晚他竟一直陪在床前,一夜未曾合眼,那個柔婉的女聲是楊醫女,她在替她施針,她的病情更加嚴重了,秦辰憤恨的甚至差點拿劍刺傷自己,幸好有陳安趙奇在,才沒有發生什麼事,但皇上當時的樣子,還是嚇著了守在門外的宮人們,那樣的懊悔和心疼,是他們不曾見過的帝王。當然,這些事,秦辰是斷不會親口告訴她的,他是這樣子的人,根本不懂得如何對一個人好,就算是真的想做,也隻會在背後,也隻會含蓄的表達,麵子上卻永遠裝的雲淡風輕,仿佛什麼都不放在眼裏的樣子。他的一切,她不是不懂,隻是已經不想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