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院外亭閣,數十級台階上,秦辰獨自一人冷冷站著,一身白色錦袍,眸寒如霜,看著前方的禁軍行刑。
何清在監斬,陳安,趙奇環伺在旁。
璃落幾乎無法相信眼前的情景,放眼看去,數十人被禁軍按壓著,地上是一具具斷了頭顱的屍體,內侍,宮女。地上的白玉瓷地已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紅成河溪。
哭喊聲,漫天徹地的血腥彌漫在空氣中,燈火明豔,淩亂的人群,太後,璃妃,莞嬪,各宮妃嬪都來了,還有宮裏的無數宮人,散落在四處,麻麻密密。
有些宮人還沒受刑,嚎叫辛哭。太後臉色慘白,兩眼紅腫,璃落忍著暈眩,凝目看了看場中尚未被處斬的人,有十數名宮女,璃落認得,都是璃妃的婢女,其中,便有那天在承乾宮見到的和在翠微宮的兩名婢女,再往後看,竟然還有春梅。
她隱在人群中,聽著人們驚懼,喋喋議論的聲音,她同樣的戰栗,害怕,喉嚨竟擠不出一絲聲音。
楊醫女急了,“娘娘,奴婢扶你回去吧。”
“宮璃落。”
破碎的斷喊,璃落一驚,無數目光向她射來,前麵的人群兩側而開,春梅身子打著顫,卻咬牙冷笑道:“怎麼?來送我嗎?”
她確實是害怕,她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處死她,她可是璃妃身邊的人,當然更沒想到的是璃妃竟然不救她,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冷冷的望了眼遠處的宮璃茉與眼前的宮璃落,她的心恐懼的無法跳動。
璃落百感交集,台階上男子眉頭一皺,已快步下來,走到她麵前,眉眼關切,“怎麼過了來?”
“阿辰,為什麼”
秦辰打斷了她,“不為什麼,不過是劉丞相已查出,璃妃並沒有身孕,腹中的胎兒也是假的,翠微宮中眾人都有參與,欺君和知情不報都是死罪,朕早便說過,一定會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燈火流動,地上花開如血蓮,她覺得他很殘忍,可是她知道他這種殘忍是為了誰。她的嘴唇動了動,他卻說,“這裏的人都要殺,你回去吧。”
突然楊醫女一聲驚叫,“娘娘小心!”
璃落吃了一驚,隻見春梅不知何時竟禁軍的鉗製,狂奔到二人身側,手中短匕寒光閃簇向她刺來。
璃落沒有動,因為他就在她前麵,她明白,隻要有他在的地方,誰都不能傷她。
果然,他的動作更快。
她甚至還沒有看清,春梅的身體已經軟綿綿倒下,她留給她的印象最終隻剩下一雙驚恐怨恨翻白的眼睛。她雖極力忍住,喉間還是瀉出絲聲響,怎能不恐懼?
他卻突然皺了眉,緩緩蹲下身子,伸袖往她的繡鞋上抹去。
她愣愣看著他用力把她的鞋子上的血汙揾去,他雪白的袖子上像紅墨暈染,那鮮紅漸漸四散,又竄入了衣纖去。
四周的抽氣之聲,此起彼落,很快聲息又在瞬間隱去。
而她卻隻是漠然的看著這一切,他的心狠,她早已知道,隻是今日親眼目睹,她還是無法完全無動於衷,這個彎腰為她擦拭血跡的男子,是她曾經最愛的男人,是她放在心上輾轉不休的男子,今日他為了她,殺了這麼多人,那明日呢,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份,是否又會殺了自己呢?淡淡的望了眼哭喊的眾人,璃落並沒有問秦辰為什麼璃妃假孕卻隻是處死了她的貼身婢女,卻並沒動璃妃,是因了宮相的權勢還是根本就不想動她,她不想再去計較,她累了,轉身,茫然的離開,璃落沒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惠帝三年,南惠帝秦辰為了寵妃宮璃落,於一夜之間斬殺百人,將後宮染成煉獄,至此,朝野震驚,舉國嗟歎,真正坐實了宮璃落紅顏禍水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