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
獵場中的獵物已是十分肥壯。
號角聲嗚嗚的響起,身著甲衣的侍衛們列隊上前去,將一隻無處可逃的野鹿圍在了正中位置。
不遠處,子一身勁裝,騎在馬上,手持長弓,挽弓搭箭,瞄準方向。
長箭疾如閃電,射在野鹿黝黑的眼珠。隻聽“咄”的一聲,那隻皮毛油亮的野鹿就被射倒在了地,滾熱的鮮血順勢濺落在黃綠相間的草地上。
因箭矢的餘力未散,箭尾微微震動,野鹿隻略掙紮了兩下便再不動彈,已然沒了氣力。
侍衛們訓練有素,立時便快步上前,拔箭,撿拾獵物,動作流暢熟練。
子看在眼裏,想著今日收獲頗豐,心下煩悶稍解,笑著與左右道:“這鹿肥的很,正好叫人拿架子烤了來,三郎就愛這一口!適才打的那兩隻狐狸,毛色瞧著不錯,正好給明月奴,給她做個手捂子也好”
明月奴乃是昭陽公主宋晚玉的名。
據,她出生時正值庭中月光大盛,遍地流光,子與元穆皇後引以為奇,便給她取了個名喚做明月奴,由此也可看出這對這個獨女的偏愛。
想起女兒,子一貫端肅的臉容上不由露出笑,帶了些許的輕鬆的意味,夾了夾馬肚子,回程的路便又快了些。
然而,行路過半,未至營地,他便聽見了兒女的爭執聲。
齊王年紀輕,又是個暴烈脾氣,氣急了也顧不得什麼,直呼對方名字,高聲道:“宋晚玉!你別欺人太甚!”
昭陽公主宋晚玉的聲音倒是一貫的輕快從容,仍舊帶著笑:“我就隨口一,阿弟何至於此?!”
子聽到這聲音就覺頭疼——在長安,整日裏聽長子和次子兩班人吵架,他就已經夠不耐煩的了;如今好容易出來遊獵散心,要是再聽長女和幼子吵架子當即便想調轉馬頭再去逛一圈,等這兩人吵完了再回來。
然而,沒等子反應過來,裏頭的兩人似乎也意識到了子回來了。齊王當先迎了出來,漲紅了臉,孩似的告起狀來:“阿耶,你回來了!這次你可要給我做主——阿姐她真的是太過分了。”
子以手扶額,麵上不動聲色,垂目看著立在馬邊的兒子。
宋晚玉慢了一步,但她的步履輕緩而從容,從後麵上來,屈膝行禮,脆生生的叫了一聲:“阿耶。”
她身量高挑,體態勻稱,穿一身大紅騎裝,紅衣如火,腰肢纖細,偏又配了一條赤金綴寶的長鞭,女子的明豔中透出一種罕見的英姿颯爽。
待她再走近了,便能看見那如男子般束起的烏發,發上戴一頂華貴的赤金嵌寶花冠,花冠精致,上嵌各色珠寶,如群星拱月一般的擁著嵌在正中的碩大紅寶,紅寶在熾烈的日光下流轉著爍爍寶光,如玫瑰又似鴿血,鮮紅欲滴。
晚秋的陽光猶帶溫度,靜悄悄的灑落下來,照在宋晚玉近乎無暇的臉容上。
旁人望之,不覺便想起一句詩: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淥波。
子與元穆皇後一共生養了四個孩子,三個皇子一個公主,唯有這一個女兒,且模樣與脾氣都極似亡妻元穆皇後,實是怎麼疼都不為過。
一見著她,子便覺心裏喜歡,仿佛是服了靈丹妙藥一般,立時頭也不疼了,臉色也緩和了,笑問了一句:“又欺負你阿弟了?”這話雖是責怪,聽著倒像是打趣。
齊王作為苦主,聽了這話,不禁暗暗皺眉,覺得子偏心,有意要再幾句。
邊上的宋晚玉卻搖了搖頭:“哪有這事?阿耶可別聽他胡,又冤枉我!”她理直氣壯的與子解釋,“我就是問一問晉陽的事情,才了沒幾句,他就要摔杯子我欺負人!我才冤枉呢!”
齊王氣得咬牙:“你那是問嗎?都已經過去了的事,偏你這樣陰陽怪氣,不就是想要嘲笑我嗎?!”
宋晚玉眨眨眼,故作無辜模樣:“我嘲笑你了嗎?我嘲笑你望風而逃,攜帶妻女的拋下一城老幼,趁夜奔還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