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1 / 1)

南屋姨是我家的鄰居,她是紐約大學醫學院的教授也兼著一些醫院的醫學顧問,老人的朋友不多也沒結過婚,平時就在她那不到一百平米的小屋裏獨自生活,深居簡出。老人為人總是淡淡的,與周圍的鄰居也不很是相熟,有時見麵甚至連招呼也不帶打的。比起其他那些鄰居來說我們兩家算是相熟的了。原因有二:一來母親為人極是熱情,見她這樣一個小老太太獨自生活在異鄉覺得可憐,又同是華人所以有事沒事的總是照顧著她。二來小時候我吃花生米的時候被噎到,那時母親急的大哭手足無措,恰好南屋姨經過救了我一命,從此兩家的關係就更深厚起來。

南屋姨對我十分喜愛,每逢春節她總會給我包一個大大的紅包。在我小時候,在西方,春節是不太被人重視的,就猶如中國人過聖誕節那般的情感。所以每年南屋姨將紅包送到我手裏的時候母親總是既驚訝又客氣的說著:“不要。”但她總會露出慈愛的微笑把紅包硬塞到我的手裏,笑道:“雖然生活在海外,但我們的身體裏還留著中國魂,祖先的那些老理啊,不可忘。”她笑著摸著我的臉:“小欣長大了可別忘記咱們的祖國。記得有空一定要回國看看。”她食指處有一塊小小的繭子,那塊繭總會把我的皮膚蹭得酥癢。那時我便咯咯地笑著,撲在她的懷裏叫道:“謝謝奶奶。”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少這樣的日子,我也漸漸長大了。大學畢業後,我在矽穀謀得了一份不錯的職業,很少回紐約,與南屋姨見麵的次數也少了。

後來我戀愛了,對方是一個很有才的軟件工程師,不過由於他太過清高,又是個黑人工作不久就被公司辭退了。我們是在酒吧認識的。那時他為了生計在酒吧做服務生。我因為工作上遇到了一點困難便在此借酒消愁,剛好被幾個流氓盯上,關鍵時刻他為我出頭,把那幾個流氓打了卻為此丟了工作。

剛開始我隻是對他心存感激,但後來我倆漸漸地發現對方就是生命中要找的那個人。我們正式確立了關係,我把她帶回了紐約,準備結婚。但母親卻因為他沒有固定的收入又是個黑人執意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母親把我的所有證件都藏了起來,甚至不允許我與她見麵。無論我怎樣說母親都不理解我,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跑去母親家同她大吵了一架。我哭嚷著摔門而出,既怨恨著母親但卻又對我們的未來抱有懷疑,矛盾的情緒幾乎把我壓垮,我身體裏的那根弦很快就要斷了。我痛苦著,憤怒著,坐在樓道裏哭泣。

就在我快要崩潰的時候,一隻溫暖的大手搭在了我的肩頭,那慈愛的聲音又在我的耳畔響起:“孩子,別哭了。孩子,振作一點。”她那隻帶有老繭的手輕輕撫著我的臉頰,那熟悉的酥癢的感覺又一次傳來。她的聲音和她那輕柔的安撫好像有著無限的魔力,使絕望的激動著的我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我用淚眼望著她,頭輕輕靠在她的肩上,她望著我,眼神中除了以往的慈愛還夾雜著一絲莫名其妙的情緒。她望著我怔怔的出神,我也望著她抽抽嗒嗒的抽泣。

半晌我停止了哭泣,她也從她的思緒中抽離出來,輕歎一聲,道:“孩子,去我家坐坐可好?我想給你說個故事聽。”

我抹了抹滿臉的淚水,望著她那清明的眸子,看得出她年輕時定是個美人。我心中暗想。

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跟著她走進了她的家。她從浴室裏找出一塊毛巾:“去洗把臉吧孩子。抱歉,剛才你和你母親吵架的聲音實在是太大了,我無意中聽到了,也知道了一二你們之間爭執的內容。”她閉了嘴,不再往下說。我追問道:“您以為這段感情我還應該繼續下去嗎?”他眼神中有一瞬間的恍惚,沉吟片刻後道:“關於你們的愛情我不想做過多的評價,感情這種事情還是要自己做決定的,隻要你自己做出的決定不後悔就好。”“可是,您知道的……”她打斷我的話,抬手製止我:“也許我今天給你講的故事會對你有些幫助,也許沒有,但是這是我一直憋在心裏幾十年的一段故事。孩子,你是我在這世上少數的比較親密的人之一了。我今天必須把這段故事講給你聽,別的事都暫且放一放吧。對不起,請原諒我的自私。”

冰涼的冷水使我的心情逐漸平複下來,看著老人誠懇的目光,我決定將其他的事情都放上一放,聽老人把故事講完。

我取了一把小木凳放在老人常坐的搖椅的旁邊,老人從櫃子裏取出了一包茶葉,小心翼翼的打開。她熟練的衝泡著茶葉,我微微驚愕——這與老人平時喝咖啡的習慣完全不符啊。但當我看到老人那專注而又略帶些淒苦的眼神和那微微顫抖的雙手時我決定不去打擾他,讓她沉浸在那片屬於自己的世界裏。

不一會兒那嫋嫋的茶香在這公寓裏慢慢散開,老人端了兩盞茉莉清茶放在搖椅旁的小茶幾上。她緩緩地坐在那把已被她磨出光澤的木質搖椅上,伴隨著一縷清爽而又綿柔的茶香和那吱吱呀呀的搖椅聲,老人陷入了回憶,開始了她的故事……

那是一個晴朗的午後,微風和煦,一切都顯得剛剛好。

朋友們準備好了嗎?我們的故事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