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世界陷入萬籟俱寂中。睡夢中的時葵杉愁眉緊鎖,不安地翻了幾個身之後,突然猛地驚醒過來。
又夢到十四年前的事了。她對自己苦笑。其實已經很久沒夢到過了,不比那些年,夜夜在噩夢中糾纏,無法掙脫。
掀開窗簾看向對麵的床鋪。空的。看樣子明沫又夜宿在男朋友那裏了。她近日也狀似不經意地對葵杉提起過,可能不久就會搬出去和男朋友同居。
她歎口氣,擰亮台燈,下床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這麼多年,習慣了一個人,習慣了被拋棄,對離別之事,心裏早就處之泰然。
窗外沒有月亮,夜空漆黑一片。她佇立窗邊良久,又慢騰騰地爬到了床上。四點多,應該快天亮了,反正也睡不著,她打開粉紅色的筆記本電腦開始敲論文,這不來不是她的作業,但卻是她的賺錢之道,幫同學代寫論文,收取一定的傭金,因為學的是文科,她大多數的專業論文都能搞定,而理科不需要交那麼多論文。
葵杉的文筆和才華在周圍的圈子裏是響當當的好。同學又都對她信得過,因此大學以來,她靠著這個攢了不少錢。
有時朋友會小心翼翼地問她,家裏是不是經濟困難,她笑而不答。葵杉性情好,越長大越溫和,對誰都端著一張笑臉。隻是笑臉後又的不易親近的疏離。這大概也是她朋友多真正交心的卻少的原因吧。
她怎麼好意思告訴別人她每個月卡裏的生活費幾乎是別人的三倍呢。那個家,對她如此慷慨大方,在她頭上也算是揮金如土,極盡所能滿足她所有的心願。隻是,她沒辦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年少的遭遇讓她習慣要未雨綢繆,十四年安逸的生活,說不定哪天就成了海市蜃樓。更何況,人始終要靠自己,她寄人籬下這麼多年,早就迫不及待要飛出那個讓她壓力巨大的家。
是的。那場車禍過後,她被蘇家領養,隻是遵從葵杉個人的意願,沒有改姓。她十四年前奇異地死裏逃生。蘇家,也就是當年肇事的那一家。
坦白說,自她懂事後,就沒怪過蘇家了。畢竟當年的事,過錯大多在於阿爸。生死有命,怨不得旁人。蘇家人,不是也都受傷了嗎?何況他們還收養了她。想起蘇媽媽慈祥的笑顏她心中就湧起暖意。
大概是從小就沒母親,蘇媽媽對她的好讓她迅速喜歡上這個優雅高貴卻和藹可親的女人。蘇爸爸雖然平時不苟言笑,但對她也是盡職盡責地照顧。想到這,她的眉毛不由得彎起,染上了真心的笑意和感恩。
然而,她壓力的極大部分來自於那位刁蠻桀驁的蘇家少爺蘇陌安。他簡直是她的克星。要麼不搭理她,要麼就對她惡作劇,處處跟她做對。每次都整得她吐血。她隱忍著不說,偶爾蘇媽媽不小心發現了他的惡行就會訓他一頓,然後他就會惡狠狠地瞪向她。下次又開始樂此不疲的惡作劇。
那麼好看的人,怎麼就那麼難相處。其實,他並不是真的很難相處,至少對別人就是溫文爾雅的。時葵杉垂下了眼瞼,暗黃的燈光照在睫毛上,在她眼瞼下落下了一圈光暈。細白的圓臉上,隱隱有傷痛的神色。
雖然寄人籬下,雖然長相平庸,葵杉的成長過程卻並不是伴隨自卑哀愁的。蘇媽媽的愛,蘇爸爸的教導,她越發由小時候的溫和好脾性長成現在的從容和討喜。隻有她自己心裏明白,唯有這樣,才能讓周圍人都對她滿意,自己才能生活得平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