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電話的胡勝男望著眼前空置許久的果籃出神,她媽喊她好幾聲都沒聽見。啪的一聲拍在後背。“問你話呐,你不說要找宗念去看店麵嗎?這都晚上了還沒信兒嗎?”
胡勝男擰著後背沒好氣兒的看了她媽一眼,在親媽一個威懾力十足的眼神下回神,不無恍惚的說:“媽,咱家要是也像宗念家那麼有錢就好了。”
大姑以為她是日常抽風,看她成天邋裏邋遢收拾不出個女人樣,忽然就覺得心煩,抬手一推女兒腦門,“你爹沒人家爹又能耐。你收了心思吧你,有那個做夢的功夫好好琢磨明天怎麼把店麵拿到手才是真格的,就成天想這些個沒用的吧你,我告訴你啊,要是店麵整不來,你趕緊給我出去找工作掙錢去,挺大個人了成天吃我那點兒退休工資——”
自家女兒什麼尿性當媽的最清楚不過,所以當胡勝男老老實實坐在沙發上任由她數落,不由得眼帶狐疑:“你今天怎麼事兒?”
胡勝男一抽冷子站起來,嚇了大姑一跳,“媽,打什麼工打工,店麵的事兒你不用管了,你回頭給我爸也打個電話,那破保安隊工作不樂意幹就辭了,都上金城,我也相思名一樣給你們掙套房子,讓你們享福。”
胡勝男抄包就往外走,拽都拽不住。大姑心道壞了,這孩子是被罵狠了,也想著效仿徐斯明傍大款。然後越想越心驚膽戰,溫度適宜的病房,大姑愣是給自己嚇出一身冷汗。
不過大姑這次還真冤枉了胡勝男,她想的不是傍大款,她是想自己成為大款。
表姐心跳越發的快,仿佛就在這一刻,她30年來所有的疑惑和悲憤都有了解釋。
不是她願意頻繁換換工作,也不是因為懶散才懈怠,而是她自己從不曾察覺到的一點:她走了太多年的冤枉路,曾經那些繁重而低端工作,她原來一直是以一個掌權者的心態去思考去執行,是這種強烈的錯位和落差,才導致了她的碌碌無為。
是宗念這個電話讓她開竅了。
有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還有一句,天將降大任於誰,必先……反正,她忽然意識到,原來自己身上竟然具備如此可貴的品質,竟然保有每個大佬富豪身上都具備的共性——是忍辱負重,是厚積薄發,是能屈能伸!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她胡勝男本不平庸,是貧窮磋磨掉她身上的閃光點,讓她畏首畏尾,瞻前顧後。不過她至少懂得亡羊補牢四個字,她做不成富二代不要緊,她可以讓她的後代成為富二代,是不是?
此時是下班晚高峰,息壤的金城街頭,多的是為前程奔波的追夢者,沒人注意到一個邋裏邋遢的胡勝男小跑著衝進地鐵,然後在終於搶到的狹窄座位上,荒唐的激動著。
她不明白,貧窮是先天條件,但卻不是讓人平庸潦倒的主因,一如徐斯明,通過才學和努力逆天改命。
她也不明白,她自以為的能屈能伸,不過是對財富和物質的無奈妥協。
人性麵前,一個店麵,幾百上千萬,足以收買靈魂。然而最可悲的卻是,胡勝男非要將此刻的卑微和屈從,套以宿命論的解讀,並深深堅信著,一切的一切,都是天降大任前的殘酷試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