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不好了,下午玉晴姑娘從草廬裏出來,想給阿先生買藥來的,醫廬裏偷著報了官,這會,人已經押走了。”
驚魂未定的汪謹元才稍稍吃了一頓安穩午飯,博海就匆忙進來了。
到底還是沒保住。聽到這話,汪謹元不敢怠慢,他知道,抓了這對麗江府遠道而來的客人,劉大人是要對汪家動手了。
汪家上下,開始湧動著一種不安的情緒。
就在汪謹元和博海商量對策之際,二爺家的管家仁泰匆匆忙忙進來了。“八爺,八爺。”
“別慌,慢慢?”
“縣太爺要請八爺過府一敘。”
“走吧,博海,你陪我一起。仁泰,前麵帶路。”
“縣太爺了,隻要八爺一人前去。”
汪謹元沉思了幾秒,將茶盞妥帖地放回紫檀茶盤,道:“一人去,就一人去。”
汪謹元本性憨厚,卻也曾是生意場上的一員悍將,隻身前去,也沒什麼好怕的。
進了縣太爺的書房,隻見書房的一麵牆都是聯排的榆木書架,紗籠罩著的珍藏拓本應有盡有,花梨木書桌上,占硯、水注、筆格、筆筒、筆洗、糊鬥、水中丞、鎮一應俱全,桌上更是供了一尊做工極其精美,造型極其飄逸的紫檀彌勒佛像,佛像的衣冠上鑲嵌了螺鈿、青金石、綠鬆石、象牙、彌勒佛大肚子上掛的佛珠更是逐顆逐粒細細地描上了金漆,光彩奪目,奇巧生輝。劉縣令站在正廳,笑意盈盈地等著汪謹元。
“怎麼樣,汪老爺,比之你的手藝,如何?”縣令劉文丞看到汪謹元,又洋洋得意地從書櫃中取出一個巧的花梨木官帽箱,打開後,拿出一個絨布包,遞給汪謹元。汪謹元打開一看,裏麵睡著一柄嵌了珊瑚、硨磲並綠鬆的玉如意,如意的外緣用柏木包了邊,又細細地鑲上了金絲,打開的一瞬間就可以聞到撲鼻的柏木香氣。
“好玉常有,好柏不常有啊。”劉文丞得意地指著如意道:“這塊柏木整個掏空,為玉如意鑲邊,竟正巧有一塊瘤疤處,雕了一條蒼龍,你看,這手法,比你家做的貢品如何?”
汪謹元打著哈哈道:“劉大人笑了,如此巧奪工之手藝,犬子的怎能與之相比呢。”
“你啊,就是太謙虛了。今兒請你來呢,可不止請你鑒寶這麼簡單。咱們都是老朋友,你家的事,還是你家自己處理好了。”
汪謹元聽到這話,更是一頭霧水。
“不過,我還是有一個不情之請。”
“劉大人請就是。”
“原是我家沒有福氣,人丁單薄,自我中舉,這幾十年來,從老家桐鄉到咱們黟縣來做知縣,到現在三十多年了,膝下除了一個獨子,再無所出。這眼見著,我那個福薄的犬子又不知道中了什麼邪,病得這麼嚴重,家中老母日日以淚洗麵,我這為人父,為人子的,著實是肝膽俱裂碎啊。老人家到了這個年紀,最看不得人丁稀少。”
“汪某人櫃上有一位賬房先生,原先是做大夫的,家裏世代行醫,如果劉大人不棄,汪某人這就叫他來給令公子看看?”
“汪老兄費心了。隻是我家老太太個不情之請,請汪老兄成全。”
“劉大人隻管開口。”
“我家老人家的意思,是想請汪老兄,簽了這個。”
劉文丞著,笑容諂媚又帶有一絲狡詐。遞過來一紙文書。
汪謹元一看,頭立刻大了。這竟是一份過繼文書!而“永承宗祧”四個大字前麵,竟方方正正地落上了汪立德的名字!
原來,這劉文丞打的竟是這樣深謀遠慮的如意算盤!先借著汪二爺家的醜事,按下不發,賣一個人情給他,又借著自己兒子生邪病,抓走了玉晴為要挾,其目的,竟是逼他妥協,將大兒子汪立德過繼給他!
他哪裏是奔著過繼去的,他想要的,根本就是立德的那雙化朽木於神奇的翻雲覆雨手!
借著回去和夫人商量的理由,汪謹元匆匆離開了劉府。回到家裏,就聞到院子裏彌漫著一股糊味。
“怎麼回事,什麼東西燒焦了。”
“噓,別了,老爺,夫人剛才熬藥燒糊了,這會正發脾氣呢。”
三步並兩步走到廚房,卻見夫人愁眉不展,坐在窗邊。
“哎,老爺,劉縣令怎麼?”
“哦沒,沒什麼。我出去這會,可有人來過?”
“老爺,那會二爺家的仁泰來了。是劉縣令在請你過去的當口,差人告訴他,二嫂的事情。”
“怎麼?”
“這事,丟死人了。”
原來,汪家二爺常年在外做生意,二嫂是他新續弦的妻,是江浙巡撫耿一葦的獨女,豆蔻年華,養在深宅。
嬌媚如她,那能忍受這樣的寂寞?家裏的男家丁們老的老,醜的醜,能跟她打照麵的都沒幾個,她不免想到的曾經被趕走的,那個聽油頭粉麵,很會有趣的故事的張一毛。心思一動,人就變了。這馬車趕著趕著,就偷偷趕到床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