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思想準備,看見這樣的初夏時,仲文的心還是重重地揪了起來。她的小臉慘白,衣服上血跡斑斑,眼底有未幹的淚痕,更讓他暗暗心驚的是,她眼底有絕望的滋味。
他迎了上前,伸手要去拉她的手。她轉過了臉,避了開去。
雨兒打了針,輸完液,已經在仲文的懷裏安睡著,隨行而來的人員忙道:“安院長,貴夫人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了。還好她年輕,撐得住,肚子裏孩子也爭氣,總算是有驚無險。但夫人有先兆性流產的跡象,建議還是要靜養,否則孩子比較難保得住。”
仲文頜首,他跟著初夏的病床走進病房裏,隨手把門給關上了。墨壕就在門外朝他瞪著眼睛,他隻道:“謝謝墨律師送我妻子來這裏,不過我是我妻子唯一的親人,我希望下次有這種簽名的機會,墨律師還是留給我比較恰當!”
醫護人員給初夏全方位安裝好監護的儀器,便連忙退了出去,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仲文小心翼翼地在床沿坐下,看她慘白的小臉,忍不住惻然道:“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就算不打給我,你打給醫院裏任何一個人也一樣的。”
初夏隻是冷笑:“我打了,你沒有接。”
仲文伸手去拂開她的碎發,她身子一避,讓了開去,剩下他懸在半空的手。他歎息道:“對不起,雨兒病了,我……”
“你不用再說。”初夏垂眸竟然笑了,“雨兒是上官臨雪留給你唯一的念想,她一點風吹草動都是大事,我的孩子你不待見,你巴不得我沒了這孩子,甚至永遠都不要生,這樣整個安家都可以歸你最喜歡的雨兒繼承,你就安心了對不對?”
她看向他:“你是不是很失望?孩子保住了。你一定在想,要是孩子沒有了,該多好呢?所以你才不給我批複止血針,對不對?那個醫生告訴我,如果我血崩的話,沒有止血針,我會死的……”
她的淚落了下來:“我也希望我死,這樣活著,根本就沒有什麼意思……做一個母親,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還當什麼母親!”
“林初夏!”仲文氣血一陣翻湧,“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墨壕闖了過來,二話都沒說,就要止血針,我怎麼知道是給你用的……”他恨恨地咬牙,“他堂而皇之地簽名在家屬那個地方,他當我是死的嗎?他以為他是誰?”
“他沒以為他是誰!連憐已經告訴我了,當時如果沒有人簽名的話,醫生根本不會幫我動手術!我的孩子也保不住了!真正應該給我簽名的你!在這裏陪著你的女兒,根本就不會搭理我的死活!”
“你講點道理行嗎?”仲文低吼著,“你明明就是感覺到的,孩子可能是……”
“啪!”一個重重的巴掌扇在了仲文的臉上,初夏半坐起了身,渾身顫抖著,接近要被氣昏,“你不要再含血噴人了!既然你心裏一直都懷疑,好,我帶著孩子走,我省得你每次看到我們,都以為你自己綠雲蓋頂,安仲文,我不會再讓你傷害我跟孩子的!”
兩人的爭吵聲自然把雨兒給吵醒了,初夏掀開被子,掙紮著要下床的時候,雨兒嘶啞的哭聲已經響起。
“雨兒,哪裏疼?哪裏疼?告訴爸爸……”仲文連連安撫著。
孩子哭鬧個不休,整張小臉漲得通紅,隻能在仲文的懷裏不住地掙紮著,仲文的右手力道不足,孩子掙得太過用力,幾乎要從他懷裏掉了下去。
初夏怔忪地看著這一幕,子期聽見了哭聲,從門外撞了進來。“快!降鈣素、抗生素加生理鹽水!馬上!”仲文大喊了一聲,把雨兒放在了初夏的床上。
孩子抓著自己的胸腹,仲文必須緊緊地按住她,否則她滿床打滾的,很容易就滾到床下去。
她哭得聲音全嘶啞了,一不注意,小腿撞到了床欄,初夏清晰地聽見了“哢嚓”一聲響,她的臉全白了,雨兒發出幾乎要撕裂人耳膜的尖銳哭聲,初夏幾乎忘記了跟仲文爭吵的事情,連忙彎腰就要去幫忙。
“站一邊去!”仲文不看她,他眼底淚光在閃動著,“你所說的我親生的女兒可能連一年都熬不過去了,看她這樣受折磨,你安樂了?如果不是雨兒出了這種事情,我不可能會錯過你打給我的電話的!你知不知道?你他媽什麼都不知道,你隻會怪我!”
初夏的動作停頓了。她的聲音極輕:“孩子,到底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