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決定(1 / 3)

林震南道:“這姓薩的老頭定有古怪。”搶著燈籠,奔進屋中察看,從灶下的酒壇、鐵鑊,直到廳房中的桌椅都細細查了一遍,不見有異。崔季二鏢頭和林平之也分別查看。突然聽得林平之叫道:“咦!爹爹,你來看。”

林震南循聲過去,見兒子站在那少女房中,手中拿著一塊綠色帕子。林平之道:“爹,一個貧家女子,怎會有這種東西?”林震南接過手來,一股淡淡幽香立時傳入鼻中,那帕子甚是軟滑,沉甸甸的,顯是上等絲緞,再一細看,見帕子邊緣以綠絲線圍了三道邊,一角上繡著一枝的紅色珊瑚枝,繡工甚是精致。

林震南問:“這帕子哪裏找出來的?”林平之道:“掉在床底下的角落裏,多半是他們匆匆離去,收拾東西時沒瞧見。”林震南提著燈籠俯身又到床底照著,不見別物,沉吟道:“你那賣酒的姑娘相貌甚醜,衣衫質料想來不會華貴,但是不是穿得十分整潔?”林平之道:“當時我沒留心,但不見得汙穢,倘若很髒,她來斟酒之時我定會覺得。”

林震南向崔鏢頭道:“老崔,你以為怎樣?”崔鏢頭道:“我看史鏢頭、鄭鏢頭、與白二之死,定和這一老一少二人有關,不定還是他們下的毒手。”

季鏢頭道:“那兩個四川人多半跟他們是一路,否則他們幹麼要將他屍身搬走?”

林平之道:“那姓餘的明明動手動腳,侮辱那個姑娘,否則我也不會罵他,他們不會是一路的。”崔鏢頭道:“少鏢頭有所不知,江湖上人心險惡,他們常常布下了圈套,等人去鑽。兩個人假裝打架,引得第三者過來勸架,那兩個正在打架的突然合力對付勸架之人,那是常常有的。”季鏢頭道:“總鏢頭,你瞧怎樣?”林震南道:“這賣酒的老頭和那姑娘,定是衝著咱們而來,隻不知跟那兩個四川漢子是不是一路。”林平之道:“爹爹,你鬆風觀餘觀主派了四個人來,他們……他們不是一起四個人嗎?”

這一言提醒了林震南,他呆了一呆,沉吟道:“福威鏢局對青城派禮數有加,從來沒甚麼地方開罪了他們。餘觀主派人來尋我晦氣,那為了甚麼?”

四個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半晌都不出話來。隔了良久,林震南才道:“把史鏢頭的屍身先移到屋中再。這件事回到局中之後,誰也別提,免得驚動官府,多生事端。哼,姓林的對人客氣,不願開罪朋友,卻也不是任打不還手的懦夫。”季鏢頭大聲道:“總鏢頭,養兵千日,用在一朝,大夥兒奮力上前,總不能損了咱們鏢局的威名。”林震南點頭道:“是!多謝了!”

五人縱馬回城,將到鏢局,遠遠望見大門外火把照耀,聚集多人。林震南心中一動,催馬上前。好幾人道:“總鏢頭回來啦!”林震南縱身下馬,隻見妻子王夫人鐵青著臉,道:“你瞧!哼,人家這麼欺上門來啦。”

隻見地下橫著兩段旗杆,兩麵錦旗,正是鏢局子門前的大旗,連著半截旗杆,被人弄倒在地。旗杆斷截處甚是平整,顯是以寶刀利劍一下子就即砍斷。

王夫人身邊未帶兵刃,從丈夫腰間抽出長劍,嗤嗤兩聲響,將兩麵錦旗沿著旗杆割了下來,搓成一團,進了大門。林震南吩咐道:“崔鏢頭,把這兩根半截旗杆索性都砍了!哼,要挑了福威鏢局,可沒這麼容易!”崔鏢頭道:“是!”季鏢頭罵道:“他媽的,這些狗賊就是沒種,乘著總鏢頭不在家,上門來偷偷摸摸的幹這等下三濫勾當。”林震南向兒子招招手,兩人回進局去,隻聽得季鏢頭兀自在“狗強盜,臭雜種”的破口大罵。

父子兩人來到東廂房中,見王夫人已將兩麵錦旗平鋪在兩張桌上,一麵旗上所繡的那頭黃獅雙眼被人剜去,露出了兩個空洞,另一麵旗上“福威鏢局”四字之中,那個“威”字也已被剜去。林震南便涵養再好,也已難以再忍,拍的一聲,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喀喇一聲響,那張花梨木八仙桌的桌腿震斷了一條。

林平之顫聲道:“爹,都……都是我不好,惹出了這麼大的禍事來!”

林震南高聲道:“咱們姓林的殺了人便殺了,又怎麼樣?這種人倘若撞在你爹爹手裏,一般的也是殺了。”王夫人問道:“殺了甚麼人?”林震南道:“平兒給你母親知道。”

林平之於是將日間如何殺了那四川漢子、史鏢頭又如何死在那酒店中等情一一了。白二和鄭鏢頭暴斃之事,王夫人早已知道,聽史鏢頭又離奇斃命,王夫人不驚反怒,拍案而起,道:“大哥,福威鏢局豈能讓人這等上門欺辱?咱們邀集人手,上四川跟青城派評評這個理去。連我爹爹、我哥哥和兄弟都請了去。”王夫人自幼是一股霹靂火爆的脾氣,做閨女之時,動不動便拔刀傷人,她洛陽金刀門藝高勢大,誰都瞧在她父親金刀無敵王元霸的臉上讓她三分。她現下兒子這麼大了,當年火性仍是不減。

林震南道:“對頭是誰,眼下還拿不準,未必便是青城派。我看他們不會隻砍倒兩根旗杆,殺了兩名鏢師,就此了事……”王夫人插口道:“他們還待怎樣?”林震南向兒子瞧了一眼,王夫人明白了丈夫的用意,心頭怦怦而跳,登時臉上變色。

林平之道:“這件事是孩兒做出來的,大丈夫一人做事一身當,孩兒也……也不害怕。”他口中不怕,其實不得不怕,話聲發顫,泄漏了內心的惶懼之情。

王夫人道:“哼,他們要想動你一根寒毛,除非先將你娘殺了。林家福威鏢局這杆鏢旗立了三代,可從未折過半點威風。”轉頭向林震南道:“這口氣倘若出不了,咱們也不用做人啦。”林震南點了點頭,道:“我去派人到城裏城外各處查察,看有何麵生的江湖道,再加派人手,在鏢局子內外巡查。你陪著平兒在這裏等我,別讓他出去亂走。”王夫人道:“是了,我理會得。”他夫婦心下明白,敵人下一步便會向兒子下手,敵暗我明,林平之隻須踏出福威鏢局一步,立時便有殺身之禍。

林震南來到大廳,邀集鏢師,分派各人探查巡衛。眾鏢師早已得訊,福威鏢局的旗杆給人砍倒,那是給每個人打上個老大的耳光,人人敵愾同仇,早已勁裝結束,攜帶兵刃,一得總鏢頭吩咐,便即出發。

林震南見局中上下齊心,合力抗敵,梢覺寬懷,回入內堂,向兒子道:“平兒,你母親這幾日身子不大舒服,又有大敵到來,你這幾晚便睡在咱們房外的榻上,保護母親。”王夫人笑道:“嘿,我要他……”話得一半,猛地省悟,丈夫要兒子保護自己是假,實則是夫婦倆就近保護兒子,這寶貝兒子心高氣傲,要他依附於父母庇護之下,不定他心懷不忿,自行出去向敵人挑戰,那便危險之極,當即改口道:“正是,平兒,媽媽這幾日發風濕,手足酸軟,你爹爹照顧全局,不能整陪我,若有敵人侵入內堂,媽媽隻怕抵擋不住。”林平之道:“我陪著媽媽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