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八門閉鎖(1 / 3)

“陳曉東,何許人也?”

“好教李主管知曉,這陳曉東乃陳雷之子。陳雷生前是海河幫的供奉,在城南的牛角巷買了一間帶院落的瓦房。五年前陳雷去世後,海河幫供了他幾年飯,在他十歲時替他在百貨居找了一份差事……喏,二位先生,往前便是牛角巷了。”

一行四人來到一處巷口,朝裏望去,隻見巷道漸窄至終,其形仿若牛角,由此得名。話這人名叫金德來,是駁陽縣南二街的裏正。他穿著一身舊綢衣,背後腰帶上插著一根旱煙槍,點頭哈腰地朝身後二人作揖。

他身後這二人衣著打扮甚是普通,一個是臉色蠟黃不時咳嗽的病夫,一個是留著八字胡的儒雅文士。他們是何來曆、叫甚姓名,金德來並不清楚,隻是跟著近旁的李主管稱呼他二人為“先生”。

金德來五十多歲,當了二十年的裏正,別的本事沒有,察言觀色卻是一等一的厲害。李主管是什麼人?他是城東如意閣的管事。這如意閣可不簡單,專售奇珍異寶、神兵利器,是赫赫有名的修真門派如意劍派的產業。李主管雖是凡人,卻和如意劍派的長老沾親帶故,便是知縣老爺見了他,也要禮讓三分。

像他這樣駁陽縣內的大人物,居然畢恭畢敬地給這二人帶路。由此可見,他二人的身份絕不簡單。

“二位先生稍候,在、呼呼……在下這就將那陳曉東喚來。”李主管身材臃腫,明明春寒料峭,才走了這些路已是滿頭大汗,拿著一張白帕不停地擦著額頭。

八字胡擺了擺手,道:“無妨,這幾步路累不著我們。裏正,前頭帶路。”

“是、是、是,這邊走。”金德來麻溜地竄到前頭,一邊道,“東子可是個好孩子,不僅謙遜有禮,還心地善良。兩年前隔壁州縣鬧旱災,不少流民流落到本縣來。東子心善,收留了兩個無依無靠的兄弟,直到今還住一塊兒哩……”

話音未盡,前麵一個院落裏傳來“哐當”的聲響,隨後一個中氣十足的男音道:“姓陳的你發什麼神經!你心情不好?老子心情就好了?整整兩年時間,你拿我們兄弟兩的名額去縣衙領救濟糧,糧食到哪去了!”

一個酥軟的童音勸道:“哥,別吵了,東哥那麼照顧我們,還給地方住……”

“你別插嘴!他無非是借我們壯威勢,讓別人不敢欺他孤。這兩年我們裏裏外外替他幹了那麼多活兒,每月還要交口糧錢,早就不欠他一毫一厘。”

牆外,八字胡嘴角一翹,向金德來問道:“看樣子,就是這家了?”

金德來幹笑一聲,應道:“是、是這家。俗話啊,床頭吵床尾和。夫妻都有吵嘴的時候哩,先生莫見怪。”

這時,院內男音又吼道:“你罵誰喪門狗!陳曉東,裝尼瑪大善人。整條南二街誰不知你貪財無恥,是個陰險人。齊老頭得罪了你,那夜醉倒在巷口,你明明後半夜回來,卻讓他被活活凍死。還有張家姐,我親眼看到,趙四那幫登徒子就是你引過去的!”

“哥,別那麼大聲,讓別人聽到不好。”

“哼,他會在乎臉麵?蓮生,你收拾收拾,我這就出去找房子。這地兒,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院子的門隨即打開,走出一個身材壯碩的年輕男子。他見到四人頓時愣住,開口問道:“裏正,你們這是……”

不料,金德來沒有理會他的問話,從背後抽出旱煙槍,劈頭蓋臉朝男子臉上打去,邊打邊罵:“死賤佬,外鄉佬!俺不打死你,看俺不打死你!”

男子高大,反應又快,及時用雙臂擋住旱煙槍,被砸得生疼卻不敢還手。他往側邊走了幾步,找準空隙,撒腿跑開。

金德來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道:“這些外來的流民不過是沒入籍的黑戶。俺們駁陽本地人的事,哪裏輪到他們插嘴,呸!”

李主管跟進院子,眉頭緊皺,將手帕掩鼻,嘟囔道:“比豬圈還臭。”

原來駁陽縣位於駁江之北,本地人有把江中水產醃製晾曬的習慣。因此,即便沒到魚肥季節,院中仍然殘留了很重的魚腥味。

那兩名客人對這氣味毫無反應。八字胡環視一圈院落後,原地佇立,眼簾低垂,一股微不可查的氣浪以他為中心四散開來。一直沉默不言的蠟黃臉突然問道:“裏正,那陳雷是個鰥夫?他是如何死的?”

此人聲音蒼老沙啞似行將就木的耄耋老人。初聽之下,金德來難掩驚色,卻還是老實答道:“陳雷的婆娘是難產死的,他自個兒俺就不清楚哩,要不要的去海河幫問問?”

“問個卵?舍近求遠,把那陳曉東揪出來問便是。那邊那個細佬,還不進去叫人!”李主管衝站在院子角落裏的瘦弱孩童叫喚。

那孩子衣衫襤褸,頭發蓬亂,臉上黑一道白一道,這要在大街上是隨處可見的乞兒。他跛了一條腿,聽到李主管呼喚,便一瘸一拐地朝屋內走去,一邊道:“東哥每次不順心就會睡覺,他睡得死,我去搖醒他,各位老爺請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