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滿月的時候,已經快八月了,京城下了一場秋雨,秋雨細密,王荷隔著窗戶望出去,外麵的荷池裏起了漣漪。
香兒抱了件灰鼠皮的鬥篷進來,披到王荷身上,“夫人,你這才剛出月子呢,身子還弱的很,別坐太久了,早些上床歇息吧。”
王荷搖了搖頭,“我都在床上躺了一個月了,難得下床坐會兒。”說罷,她又轉頭看著香兒,“再過半個月就到了你出嫁的日子了,我不是跟你說了,這些日子不用你伺候嗎?”
香兒抿嘴,“青兒那丫頭還不了解夫人平日的喜好,我不放心所以過來看看。”
王荷歎了口氣,香兒這丫頭在她身邊慣了,一想到她馬上就要離開,她還有些不太習慣呢。
香兒見王荷皺著眉,問道,“夫人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王荷搖頭,“這幾天不知道怎麼的,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安。可能是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心裏有些煩悶吧。”
王荷又轉頭問道,“三公子回來了嗎?”
香兒搖頭,“姑爺一早就出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呢。”
自從上次羅長安在城外遇刺的事情發生過後,他便再也沒有像以前那般早出晚歸過,一般最多也就出門小半天,可這幾天,他卻又突然恢複了以往的忙碌,王荷抬起頭,現在外麵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他卻還沒有回來,不知怎的,她心裏那股隱隱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
她總覺得今日有些不同尋常。
她又問,“外麵的情況什麼樣了?”她這段時間坐月子,沒怎麼見過外院的人,羅長安為了讓她安心調息身子,也特地吩咐了下人,有什麼事情不許找王荷,直接去找他,所以王荷現在對外麵的事情知之甚少。
香兒啊了一聲,過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王荷問的可能是外麵肅親王和承恩將軍府的事情。
她搖了搖頭,“現在外麵因為護國將軍一案的事情,已經快吵翻了,越來越多的人主張處死肅親王和承恩將軍。”
“那肅親王他們可有動靜?”
香兒皺了皺眉,不明白自家夫人到底想要問什麼,她還是搖頭,”沒有吧,肅親王和承恩將軍不是都已經被軟禁在府裏了嗎,還能有什麼動靜,挺安靜的。”
王荷眉頭皺的更深了,她放下手中的書,在屋裏來回踱步,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事情實在是太順利了,肅親王一派勢力不可小覷,肅親王乃是當朝秦王,承恩將軍府手握軍權,朝中還有當朝閣老,宮裏有皇後娘娘,這樣大的勢力,就是造反,也未必沒有勝算,以他們打算暗算護國將軍一事,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們及其有野心,如今怎麼會就這麼被動挨打。
造反?王荷一怔,照現在這樣的形勢發展下去,若是他們再沒有點動作,等著他們的必定是死路一條,現在的情況,也許背水一戰反而會有更大的生機。
王荷越想越心焦,她不知道自己猜的到底對不對。
屋子裏虎頭醒了,這孩子醒了就哭,滿世界的找母親。聽著他的哭聲,王荷更是覺得有點心煩意亂,拍了拍他的後背,小家夥的聲音下了些,窩在母親的懷著,小聲抽泣著,王荷讓香兒給她撐了傘,抱著孩子去了正院。
羅夫人見到王荷,拉著她坐下,語氣裏有些不滿,“這外麵正下著雨呢,你怎麼這時候把孩子抱過來了,若是淋著雨了怎麼辦。”
羅夫人的不滿並沒有持續多久,在見到繈褓裏的孫子的時候,就立馬笑的咧開了嘴,親昵地親了親他,虎頭覺得很癢,咯咯地笑。
王荷趁著這個時機,仔細的觀察了羅夫人,她顯然是什麼都不知道的,還笑著逗弄懷裏的孫子。
王荷心下稍安,許是自己想錯了也未必,不過卻還是放不下心來。
她將孩子留在了羅夫人那裏,又去了一趟羅雲德的院子。
還沒走進羅雲德所在的院子,就瞧見一人急匆匆的往外走去,王荷認出這人是羅雲德的親信,在府裏地位很高,此時他麵上一片嚴肅,王荷心下一沉,加快了腳步。
現在明明是秋天,可外麵卻空氣沉悶,一股草木的泥腥味。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不是什麼好兆頭。
很快王荷就從羅雲德的院子裏出來了,香兒原本抱著鬥篷在外麵等著,此時見王荷臉色十分難看的走出來,急忙迎了過去,將鬥篷給她披上。
她正要開口問話,王荷卻擺擺手,道,“你帶人去通知各房的人,今晚沒事就呆在屋內,千萬不要到處走動。”她又想了想說,“一會兒護衛會進內院,讓大家不要驚慌。”
香兒有些驚訝,但還是應喏去傳話了。
王荷掌心因出汗而濡濕,她一雙手緊緊握在一起,右手虎口處被她緊緊的掐住,指甲深深的陷入肉裏,她卻渾然不知。
這一次,她又猜對了,可是卻沒有半分欣喜的感覺。羅雲德跟她說這兩日府裏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讓她不要擔憂,可是她怎麼能不擔心呢,羅府畢竟是文官之家,就算家裏的護衛再多,也不可能多的過將軍府,羅雲德說這話隻怕是安慰她的成分更多,更何況現在羅長安根本不在府裏,若說肅親王和承恩將軍最恨的人是誰,那一定有羅長安的名字,可是羅長安現在卻不知道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