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哀悼(1 / 2)

楚俊衡進來之前,已經聽曹萬誠說了一個大概,不由得低了頭問道:“她可曾說了什麼?”

雲霄有些意外,遲疑了一會兒才說道:“蕊兒姐姐說,她不能為陛下生兒育女,常常心懷愧疚。如今能夠為陛下保全皇子,也算是了了今生之憾了。”

“她這樣說?”楚俊衡突然喉中似乎被什麼卡住了,第一次見到宋蕊的情景,竟是曆曆在目,那淚水已是毫無顧忌地滾落了下來。

那是乾正宮尋常不過的一天,他和陸妙姝用過晚膳,正在桌邊玩著集句,母後進來了,身後還跟著周孺人,而周孺人身邊就是宋蕊了。她雙鬟宮裝,並沒有一般喜夫人那樣玲瓏曲致的身材,反而看上去有些嬌弱。

而母後的神情也有些奇怪,那笑容中似乎藏著說不出的委屈,讓人看著心酸。她將陸妙姝叫去了自己房中,那宋蕊便在周孺人的示意下,走到了他身邊,盈盈拜倒:“奴婢宋蕊,今晚請讓奴婢陪伴殿下,教導人事。”

楚俊衡自然知道她的話是什麼意思,這一天母後早就告訴過他了,謝靈華也提醒過他不止一次了。可是從宋蕊的口中說出,卻讓他是那樣地厭惡。在他看來,這個女子實在是太低賤了,那樣私密的話語,她竟能說得這般雲淡風輕,沒有一絲羞澀,因此冷哼了一聲,就拂袖進了寢殿。

他隱約聽見謝靈華在幫他善後,隨後就見宋蕊跟著謝靈華進來了。他以為她應該有所慚愧了,沒想到卻依然是一臉的淡定。謝過謝靈華以後,就開始手腳麻利地準備著床鋪和盥洗用品,讓他看得目瞪口呆,很想將她一腳踹出去,卻又不敢。

幸好宋蕊將他安頓好以後,見他並沒有要自己上床的意思,便默默地坐在了腳踏之上,一夜無話。第二天母後過來檢查了床鋪,露出不悅之色後,楚俊衡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麼蠢的事情。不經喜夫人調教的皇子是不能合巹的,而不合巹他又怎麼生下自己的孩子。

他為自己的任性後悔了,而此時宋蕊已經被母後叫了去。於是晚上宋蕊再次過來的時候,楚俊衡悄悄注意著她。他是知道母後的性格的,在外人眼中賢良溫和,藏拙寡語的母後,心中一直是好勝得很。畢竟,父王的過世,帶給他們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不僅讓他們在九城宮的地位一落千丈,以後甚至整個人生都會完全改變。

在這樣的環境下,母後養成了凡事遷怒奴婢的習慣,想從對宮人的苛責中,找回一點可憐的尊嚴。當然,這些宮人僅是乾正宮的宮人,還是那種沒有出宮希望的。其他宮室的,母後是一個都不敢冒犯的,畢竟,她還需要一個好名聲,讓自己在宮中又立足之地。

所以一個早上,楚俊衡都在推測,母後會如何地苛責宋蕊。他甚至想著,就算宋蕊過來的時候沒有紅腫的雙眼,未幹的淚痕,也總該有一絲委屈的楚楚可憐罷。但是從宋蕊進入寢殿,一直到她過來請他洗漱安寢,他都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到自己臆想的東西。

他有些奇怪,於是在上床以後,果斷地命令她,“上來!”這一聲命令,終於讓宋蕊的笑容隱去了。她呆立在床前,許久才小聲說道:“殿下請稍等。”

“不要。”楚俊衡果斷拒絕,也從她的神情中發現了什麼,於是毫不客氣地一把扯掉她的小衣。於是裸露的香肩上,他看見了因為自己的粗暴而破裂的血痂,以及那一絲絲滲出來的血絲,襯著雪白的肩膀,是那麼地觸目驚心。

“是我害了你,是麼?”楚俊衡苦澀地問道。明明蘭桂司早已告知,明明知道母後是那樣的性情,為什麼昨天就是不願意碰她呢?是因為姝兒的淚水,還是因為她的名字?人人皆知她和長公主同名,並且因此得到皇祖母的青睞,然而皇祖母竟然將她指為了自己的喜夫人,又焉知不是太後懷恨長公主不肯嫁女衝喜,故意羞辱她的呢?所以他不能順著皇祖母的意思收了她,那樣吟兒會難過的。

可是這一切跟她有關係嗎?楚俊衡歉意地用被衾裹住了她,低低說道:“我這就去跟母妃說,這是我的事,不與你相幹。”

他以為宋蕊會感激,會釋然,不想她竟然跪下了,懇切地說道:“殿下千萬不要去,太子妃心裏苦,殿下不該再去傷她的心了。”

或者就是她的這份善解人意,讓楚俊衡在陸妙姝對她的各種敵意中,總是有意無意地回護著她。他不知道這份回護於她而言,到底是福還是禍。她的笑容永遠都是溫馨的,看不出半分的哀怨。她曾說過,姝兒的不甘和抗爭,是想要得到更好的。而這一切,對她來說是不存在的,她的命運早已經被欽定,所以她也就省了不甘和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