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三合城,跑路老哥的聚集地。
不少或因為被騙,或因為賭博而欠下高炮,無力償還的老哥們,都選擇在這裏生活。
這裏物價低廉,而且短工雜活兒也比較多,老哥們早已對生活放棄希望,日複一日地過著打一工歇三,吃掛嗶麵,喝大水,混網吧的日子。
雖已入冬,但是因為地處南方,不少人依然穿著短袖。
但是今有些奇怪,氣候宜人的三合城突然之間溫度驟降,寒冷侵蝕著每個人的肌膚,雪花驟降,這簡直數十年不遇。
不少老哥們都放下了手中的活兒。
如果因為氣原因,老哥們是可以停工的,但是工資還必須照給,這是三合城的規矩。
停工的老哥們都紛紛躲進了附近的網吧裏,掏出一根根劣質的香煙哆哆嗦嗦地點燃,感受著煙霧在喉嚨裏蕩漾,互相看了看,滿足地笑了。
這笑容看起來有些苦澀,因為他們也沒有辦法。就算上帝毫不留情的剝奪了他們曾經美好的生活,但是也沒有權利剝奪他們僅剩的快樂。
雖然,這僅僅是苦中作樂。
然而,此時沒有人知道,在三合城的一處爛尾樓樓頂,一名衣著破舊的老哥站在露台的邊緣,眼睛卻死死盯著身前的一行人,血絲織布,充滿仇恨。
也不知道是因為氣極寒,還是跟眼前這群人有深仇大恨,老哥略顯單薄的身軀頻頻顫抖著。
這位老哥名叫聶淵,是地地道道的華北人,他和別的老哥不同,腰間始終掛著一個喇叭,地球人都知道,這喇叭的名字叫嗩呐。
“聶淵!今你要是再不還錢,我保證誰都救不了你!”一個腦袋上有紋身的光頭男子操著一口華北方言,手中的煙蒂輕輕向聶淵彈去,眼神冷漠,如同看條野狗。
在光頭的懷裏,還依偎著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口紅塗得甚至都有些反光,聶淵的仇恨目光主要就是在她身上。
在二人身後,還有三五個青年。清一色的鍋蓋頭,看著聶淵一臉倨傲,一副“我是社會人”的樣子。其實,他們也就是光頭身邊的一群鞍前馬後的舔狗罷了。
雪依然在下,不一會兒,聶淵的肩膀上就落滿雪花。他收回目光,回首望了望樓下,不出是孤單還是落寞。
“韓冬雪,這雪和曾經的你一樣,在我眼中都是絕美……”聶淵幹裂的嘴唇微張,輕聲道,隨後目光一厲,頓時神情猙獰,咬牙切齒:“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淒冷的寒風吹得聶淵破舊的衣擺獵獵作響。
他以為自己隻要逃離那個傷心的村子,就會忘卻這一切記憶,可惜這幫人還是打聽到了他的容身所在,將他逼迫在這爛尾樓頂。
“記得剛結婚的時候你並不是這樣的。那時的你就像太行山裏的燒酒花一樣嬌豔動人。但是後來你為什麼要背叛我?”聶淵怒吼著,突然覺得嘴裏有些腥甜,聲帶竟然在盛怒之下被生生掙破。
終於這個叫做韓冬雪的女人開口了,聲音雖然悅耳動聽,但是眼神卻盡是冷漠:“聶淵,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你以為我會喜歡一個就知道搭台賣醜的嗩呐匠?”到這裏,一臉鄙夷。
“嗬嗬……”聶淵絕望一笑,就算在最後一刻,他都希望自己曾經的妻子回心轉意。但是現在,赤裸裸的現實徹底將他擊垮,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
“你們給我記住!”聶淵對喉嚨處的疼痛渾然不覺,雙眼之中盡是複仇之火:“等這三合城再次飄起大雪,我會回來,將你們的四肢擰下,將你們的眼珠挖出,但是我會讓你們活著,無論再痛苦,都不會死……”完嘴角一咧,露出帶血的牙齒。
冷冽的目光在這群人身上頻頻掃過,拚命將他們模樣刻在腦子裏。
一瞬之間,就連不怕地不怕的光頭都被聶淵可怕的眼神所震懾,情不自禁地後退一步。
等他回過神來,頓時惱羞成怒,剛欲開口。
聶淵直接縱身一躍,從十層高的爛尾樓上跳下。
三合城此時已經銀裝素裹,隻是爛尾樓的樓底,溫熱的鮮血,像是在一片雪白之中,開出了一朵嬌豔的紅花……
聶淵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迅速流逝,生前的一幕幕在他的腦海裏像是幻燈片一樣回放著。
仿佛又回到了五歲的時候,聶淵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母被卷入拉煤車車底,被攪成一灘碎肉。
葬禮由鄉大隊一手操辦,就在那個時候,聶淵遇到了自己的養父——在葬禮上吹奏嗩呐的老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