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好知道他們是怕引火燒身,何況眼下也確實需要魚國的證詞,隻能硬生生按捺下心中的惱怒,謝過了魚人的好意。
“王女,他怕是活不了了。”
子昭懂一些醫理,摸了摸井史大邢的脈搏,搖著頭,“失血過多,撐不到回龐城。”
他身上中了太多刀,凡是要害之處都是傷口,已經成了個血人。
失血如此之多,沒有立刻昏厥過去都是憑著魚國就在眼前的一口氣在,現在被人救下來,那口氣泄了,反倒眼神空洞,沒有了生氣。
“我知道你不會幫我,但你心中一定有怨。你若告訴我龐國幕後算計我的人是誰,我必命人將你的屍身還回井國,善待你的家人。”
阿好知道他還聽得見,趴下身子在他耳邊喝道。
井人擅耕種,對土地有執念,講究“入土為安”,能將井人的屍身送回故國安葬,是極大的恩德。
“我不知……”
聽到阿好對他話,他的眼珠子往她的方向移了移,微不可聞地開口,“那,那人用大鴞送信,我沒,沒見過……”
阿好俯在他的臉旁,聽到這回答後,麵色鐵青。
“那井為什麼要算計我?我能不能當上龐侯,對井有何影響?!”
阿好退而求其次,想弄明白對方聯手謀算她的原因。
“大,大王即位,長子無妻,大王為其選婦,井有王女入選,但,但大王屬意子,子姓宗女……”
大邢已經油盡燈枯,不出完整的句子。
聽到居然跟殷王之子有關,阿好猛然起身,不敢置信。
子昭也跪坐在阿好身邊,原本是為了防止有井人詐屍趁機刺殺,猛聽得什麼“王子無婦”,什麼“王女入選”,也呆住了。
將死的大邢滿心不甘,怎麼也沒想到逃過了龐人的追殺,卻死在了效忠半生的井侯的手裏,恨意讓他硬撐著一口氣,要將真相訴諸於眾。
“子好,子好……有預言……”
他連話都沒有完,就這麼咽了氣。
“區區一個王子,區區一個王子……”
得知真相,阿好恨極,咬牙切齒道,“竟至於此!”
接下來回龐城的這一路上,阿好一言不發,驅使戰車的速度飛快。
她那執鞭的動作不像是急著趕路,倒像是要拿那些馬泄憤似的,看得同車的子昭是膽顫心驚,生怕一不心就翻了車。
別是阿好了,就連子昭都沒想到,井人費盡心思如此犧牲,甚至不惜幫著龐國暗地裏的黑手算計阿好,竟隻是為了汙了她的名聲,讓她失去競爭“王婦”的資格?!
等阿好帶著井人的屍身回到龐城,過往的龐人得知井人在境內遇害的消息,各個震驚無比。
好在王女機警,早做了籌劃,她離開王宮時並沒有隱藏蹤跡,不少人見到她帶著幾十人駕車離開,既然時間對不上,就免去了親自截殺井人的嫌疑。
而此番回返,她又帶回了十幾個重傷但幸存的井人,有他們作為人證,再加上魚侯的證詞,井人即使發難,也無法用“兩國相/交謀害來使”這個借口嫁禍給龐國。
隻是有這樣的事發生,井國和龐國想重修舊好,幾乎是不可能了。
井史力竭,當時能聽清他了什麼的,隻有王女好和子昭二人。
“若有泄露,立斬不赦!”
回宮後,王女好對子昭下了死令,絕不準將井史出去的話傳出去。
子昭原以為,真相是這樣的大事,王女一定是回宮後就立刻稟告柳侯,他卻怎麼也沒想到,阿好根本不想讓別人知道。
再一想,敵再暗我在明,能傳出去的消息自然是越少越好,隻有占據先機,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雖然阿好被算計的理由讓子昭也很震驚,不過為了能順利回到王都,他也不想節外生枝,立刻應承下來。
**
大室中。
“所以,你還是什麼都沒問出來?”
柳侯聽回到宮中的女兒去晚了一步,不由得大為可惜。
“沒問幕後指使,有沒有問出井國的目的?”
“聽三百井人沒幾個生還,王女沒受傷吧?”
懷桑倒是更關心王女的安全。
“是,他失血過多,無力言語,我去的時候已經失去意識了。”
阿好恭敬地回答了母親,這才扭過頭又安撫舅舅,“我沒和先前襲擊井人的那夥人交上手,所以沒受傷。”
於是,堂上位高權重的兩人,一個聞言皺眉,一人卻是麵露放心。
阿好不想將殷王為王子選婦的事情傳出去,卻不是為了占據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