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薑悄鬆口氣,扶著翠梅慢慢朝東角門走,守門衛已知來者何人,討了徐首輔的手諭,命沈容等不得入,側旁過來一個帶刀錦衣衛,默不作聲在前領路。
這一路倒是通暢,再無人攔阻,穿院過堂,過三重門,外頭明明是陽光明媚,這裏卻寒如凜冬,愈走愈陰暗潮濕,僅灰壁上燃寥寥幾盞鬆油燈,兩邊監房低矮窄困,或臥或躺帶鐵桎枷鎖的罪臣,披頭散發、衣裳襤褸,呻吟不絕。
一股子血腥氣雜著臊臭味兒撲麵,田薑從袖裏掏了薄荷丸,給翠梅一顆,再裹帕子裏掩在鼻唇處,才把喉間的酸嘔意強抑住。
過一刑室,但聽裏頭哀嚎甚慘,呼痛不絕。
那錦衣衛頓住不走,翠梅已經害怕的哭出聲來,田薑心突突跳得厲害,眼底起抹紅霧,緊咬牙根問:“怎地不走?受刑的可是吾家二爺?”
那錦衣衛指著翠梅道:“徐閣老讓夫人好生瞧瞧,稍候多勸沈閣老認了算數,免受這等皮肉之苦。”
田薑隔監朝裏望,火燭之下,兩三錦衣衛所持之棍,因終日泡於鹽水缸中濕重倍常,正掄起盡力狠打,但見被打之人趴地不動,臀血流離,碎肉橫飛,先還有聲,後緘默不言。
坐旁吃茶的刑曹起身去驗,道已杖斃,又來兩錦衣衛拿布褥覆,再用葦席裹起,箍緊草繩抬了出去。
“這些個文官身單體薄經不住刑,才進來二日就沒了。”那錦衣衛自言自語,搖著頭繼續朝黑暗深處走。
“莫哭了。”田薑拿帕子給翠梅拭淚,顫著聲道:“二爺最不喜看人流淚!”
翠梅哽著嗓子點頭,又走了數十步,忽吹過一絲涼風,田薑鬢發撩動,她仰起頸子,看見一間牢裏,牆壁鑿了扇窗,射進的青青幽幽光線,如蒙了層氤氳煙霧四處彈散。
又有兩個錦衣衛迎來,邊低低嘀咕邊朝翠梅上下打量,稍頃後,其中個擇了腰間掛的銅匙串,嘩啦啦一聲響,吱噶推門聲,其中一壤:“進罷,至多待二刻時辰。”
..................................
沈澤棠坐在桌前就著油燈看書,表麵兒喜怒不形於色,心底卻是驚濤駭浪難平。
前時皇帝攜大理寺卿楊衍忽然造訪,未曾多問旁的,隻道允了他夫人前來探監之請。
沈澤棠心如明鏡,這種不足掛齒的事,何需皇帝親自跑來昭獄一趟。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沈澤棠皺起眉宇,背上的鞭痕在悄無聲息滲著血漬,為著不被田薑看見,他特要了冷水洗漱,把自己打理幹淨,直?是月白色,還是很容易透出紅來。
他卻無暇再管這些。
並不懼田薑會被認出來,她與往昔在大理寺曆事的模樣,已然大不相同。
那時的舜鈺,纖弱瘦,慣常綰四平巾,著藍色鑲青邊圓領寬鬆袍子,清秀儒生,還有些稚氣未脫的男孩兒。
而此時的田薑,舉手投足盡是萬種風情,那皇帝朱煜豈會生生饒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