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薑一早就去福善堂給沈老夫人請安,陶嬤嬤攙扶著她,路濕板滑卻走的很穩當。
陶嬤嬤是經沈二爺親自指點來伺候她,寡言少語,相貌精神,尤其眼清目明,田薑總覺她定會些拳腳功夫,那股子氣勢不是尋常嬤嬤可比。
恰路過一株老梅樹,花開得赤焰噴霞,田薑便笑道:“整園裏就它花開的最好,嬤嬤替我采些,稍會插在老夫人房中瓷瓶裏,可添些景致。”
陶嬤嬤依命采擷,田薑倚著樹幹站等,忽聽五六步遠的鬆牆邊,有兩個丫鬟嘀嘀咕咕,她原不想聽的,無奈那話直往耳裏鑽,一人道:“你可聽傳二奶奶的事兒?”
另一人輕笑:“二奶奶能有甚麽事兒可傳?”
再聽道:“啊呀!你竟不知,我悄悄講你聽,都二奶奶肚子不像二月餘的,倒像是三四月的。”
那人又笑:”這又如何呢?“
又聽道:”二奶奶才嫁來多會兒,若真是三四月的肚,那便是嫁給二爺前有的........“
那人不笑了:”這話可不能亂傳,你也就此打住,若被哪個主子聽得去,可是樁了不得的事。“
又聽:”二奶奶人和善,我才不傳哩,隻偷講給你聽。“
那韌道:”這還不是傳,你偷講給我聽,再偷講給她聽,我還有旁的交好,她也有她的交好,再偷講給她們聽,這一傳十、十傳百不就傳開了。傳到主子耳裏追根溯源起來,到時誰都休想跑掉。反正今個我當你沒,我也沒聽過算數。“
田薑透過花枝縫望去,話的丫鬟穿綠襖白裙,梳雙丫髻,模樣俏麗,年紀不大卻很知理,另個丫鬟背身看不清容貌。遠遠一個人撐著青布傘走來,像老夫人身邊的陸嬤嬤,聽她喊道:”你兩個竟在這躲懶,還不趕緊隨我去。”
那兩個丫鬟應著聲,撩起裙子咚咚跑走了。
田薑這才轉身,陶嬤嬤手捧一束紅梅已站在她側旁,神色很沉穩。
“走罷!”田薑笑了笑,也不多甚麽,慢慢穿園過院,進了福善堂,過來個麵生的丫鬟,很是恭敬的屈身見禮。
她細看稍刻,卻不是旁個,正是梅樹下那勸誡同伴勿要亂嚼舌根的丫頭,想必因喜春去了新添的一個,老夫人眼光獨具,擅會選人。
田薑讓陶嬤嬤把花束遞給她,順嘴問了句:“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頭捧過梅花,笑眯眯回話:“奴婢名喚夏嬋。”
田薑“嗯”了,不再停留,踩台階至正門前,兩個婆子打起簾櫳,她進了房,見何氏、崔氏等女眷已經在坐著,薛氏站在炕沿邊,獨缺了蘇姨娘。
田薑走到沈老夫人跟前,恰聽得薛氏在:“一早蘇姨娘要隨我來,才走出院門腳底一滑,差點摔個跌跌,把我的三魂六魄都唬沒了,連忙抱住她,她沒事兒,我倒絆倒階上,瞧這裙子可是廢了。”
田薑朝她指的裙袂看去,織花錦料子本就嬌貴,這一磨一蹭的,果然毛成了一片。
沈老夫人阿彌陀佛一聲:“你跟她,身子不便,就不用來給我請安,好好在房裏歇著就是。”
又囑咐田薑一遍方才心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