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今時他服役期滿，十日前一路風塵來到京城，去憶香樓找一趟蕭鵬，自那後穿金戴銀，吃香喝辣，還包下娼妓白牡丹，過起神仙日子。
他朝沈澤棠冷笑道：“我是不知沈閣老葫蘆裏賣的甚麽藥，我隨你承辦‘鷹盟’一案，而不是追查蘇崇案甚或虐殺優童案。“
沈澤棠斂起笑意，神情凝肅的看他：“此話差矣！楊卿定將大理寺職熟稔於心，掌複審下刑名，凡罪有出入者，依律照駁；事有冤枉者，推情詳明，務必刑歸有罪，不陷無辜，以證下司法公正。殺蘇崇逃凶至今不明，虐殺優童陳瑞麟冤案難辯，樁樁皆是人命滔的官司，與‘鷹盟’又怎分得出敦輕敦重。”
楊衍被駁得不出話。沈澤棠觀他羞窘難擋，語氣漸緩和道：“更況依你複審斷案數年，總有些案子環環相扣，絲絲入理，或許同‘鷹盟’有所牽連也未可知.......“
見著夥計捧吃食走近，他便不在多言，順手接過羊肚湯，楊衍亦學他的模樣，端走自己那碗白湯，夥計則將一盤切片羊肉擺桌央，並幾碟醬油蒜汁椒麻蘸碟兒放一圈。
倒未曾想這羊湯滋味不俗，無甚腥膻氣，湯清而油不走，羊肚切絲，加胡椒末、醬油、青蒜及脂油豆粉，微些醋，酸辣燙心，吃幾口渾身便不再覺得冷。
楊衍的臉色也好看起來，自慚方才失言，無話找話道：“不曾想這般醃臢地，竟還有慈美味。”
沈澤棠指向不遠案板處，幾個夥計正手起刀落殺羊剔骨，旁側一口柴火大鍋，熱湯滾沸，他：“你看取得是五十斤尾大者山羊，肉最細嫩少膻，活殺現煮吃個新鮮二字，那夥計在灑胡桃和普耳濃茶或桑葉同煮，遂把那點膻也一並祛除，是以吃味最好。”
楊衍縱是再心高氣傲，此時聽來亦暗自佩服，他欲要開口，忽見沈澤棠脊背一直，眼眸明厲緊盯某處，隨望去，卻見個高大魁梧的男子，戴紗帽，穿寶藍地六團雲鶴紋棉袍，外罩絲絨貂毛鼠滾邊鬥篷，隻是臉頰瘦削凹陷，滄桑猶存，倒掩不去滿麵喜氣，他吩咐夥計，要五斤酒煮羊肉，煨羊蹄六個再加一隻現煮熟的羊頭，從袖裏掏一兩銀子丟上案板，多的權當打賞，出手十分闊綽。
夥計的樣子立刻和善多了，笑著謝過，將銀子納入袋中，又取過條熏腸子，剁成圈兒一堆，取過那男子遞上的汗巾子，把吃食裹了再恭敬地遞上，他接過朝雞兒街方向而去，後有幾個陌生麵孔不緊不慢尾隨。
沈桓喝著羊湯晃咧咧走至沈澤棠跟前，俯身湊近低問，二爺，要動手麽？！
沈澤棠頭也未抬，挾起一片白煮羊肉，淡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待螳螂出手，一並捕獲。”
沈桓頜首應承，輒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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