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見他背手站在塘邊,一縷夜風過,撩動垂散的發絲,舜鈺心起微瀾,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撫他的發,沈二爺下意識的攥住她的指尖。
舜鈺另隻手從袖籠裏,拿出個雕縷鑲藍玉的簪子遞給他,有些羞窘:“這是在南京桂花院買了要贈二爺的,卻忘了。”
忘了........忘了會一直帶在身上?口是心非的丫頭,沈澤棠眼底有抹晦澀,鬆開拉她的手,也不接過簪子,隻輒身撩袍坐在光滑石頭上。
舜鈺還在暗忖難道嫌這簪子醜麽,卻聽他:“鳳九,你來替我綰發。”
女子與男子綰發,是極親密的舉止了........她有些猶豫,又聽他慢慢道:“鳳九,我今日思緒不佳,你哄哄我罷。”
這樣的二爺.....實難讓人拒絕的。
舜鈺默了稍會兒,咬著下唇瓣走至沈二爺身後,未帶得梳篦,隻得用指腹穿其發中,從上至下順過,他的發很黑亮,不曾見有得白發........記得前世裏他早早就鬢染銀霜了。
發梢還有些濕漬,她從袖中掏出帕子包住捂幹,再攏束住,細白手指把發盤繞起再用簪子箍緊,便是好了。
舜鈺欲收回手倒被沈二爺抓住,他看著她,星芒月光流進眼裏,他:“鳳九,你會一直記得替我綰過發罷?”
“.....會!”舜鈺反握緊他修長有力的手指:“除了自己,我不曾給誰綰過發呢。”
不等沈二爺開口,她接著道:“二爺是在為我身上的蠱毒煩惱麽?蕭大夫我還有幾日可活?”
“勿要胡思亂想。”沈二爺摸摸她的發,如待個孩子般:“我怎會讓你死去。”
舜鈺不置可否的微笑,她愈發確定二爺神色如此反常,是因蠱毒而起,便是不危性命,也有可怕事生。
麵對生死其實她早已坦然,隻是心願未盡,田家滿門抄斬真相,兩世皆不可得,令她徒增遺憾。
“且盡浮生今夜意,明朝日出是紅塵!二爺我們回罷!”她佯裝輕快的起身,一步一跳地踩上田埂,更深露重,弄的鞋襪都濕了。
沈二爺背手隨在後麵,他並不是個沉湎於消極的人,坦然麵對尋出解決之法是他官場權謀及為人處事之道。
他忽而開口問:“鳳九,秦家上下待你可好?”
舜鈺“嗯”了一聲:“尤其是秦伯伯,待我有救命之恩,來世結草銜環報答他亦不為過。”
沈二爺蹙眉,他曾讓沈桓去肅州查過舜鈺的底,知她六年前突然在馮司吏家出現,因其長得白淨秀氣,且馮司吏與秦仲是連襟,被街坊鄰居疑是秦仲在外私養的子嗣。
由此可斷田家滿門抄斬那日,舜鈺得以幸免於難,秦仲脫不得幹係。
他甘願冒下之大不韙來救舜鈺一命,又怎會再去害她?此事想來多蹊蹺.......
沈二爺嘴唇動了動,想甚麽終究沒有出來。